重新培养一些东西的感觉真好

小时候我家有一个大院子,院子四周用干树枝做成了篱笆墙,每当瓜果成熟的季节,篱笆墙上就吊满了瓜果蔬菜,一时果香四溢,难免会让人想起一句诗:桃李芬芳映山红,花开果实物阜丰。当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从最南面的墙上消失时,母亲已经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于是有人摆筷子,有人来分碗,有人搬凳子,一个热闹的晚餐盛宴就这样开始了。大家聊着各自的话题,直到盘子里再不剩一丝菜叶,碗里再找不到一粒米,这时,我们便仰着头,看萤火虫闪着黄色的小灯在我们之间穿梭,那时,我常有一种错觉,我们是不是生活在遥远的星河。

这是母亲送给我最大的礼物,让我感恩生活中的每一餐,每一个小细节。只是,后来我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后来长大了,我离开了家,在陌生的城市里租了房子,隔上一段时间,她就会从老家带上很多东西来看我,虽然每次我都说:这里什么都能买的到。可她还会不辞辛苦,带着一个大口袋,里面装着歪七扭八的南瓜,粗细不一的黄瓜还有小米,豆角茄子,那场面就像一个农民逃难时差不多。


有一次我加班,忘了告诉她,结果她没有钥匙在楼下等了几个小时不见我回家,硬是凭借着一张嘴,一个人一个人地问到了我们公司,刚好很多同事下班,看见她站在风中,旁边是和她一样有点脏兮兮地大布袋子。她看见我出来,热情而礼貌地和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打招呼,我不等她说话,直接问: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什么都有。她笑笑说:这是咱们家自己中的,无公害。说着她从口袋了,带出几个长相奇丑的黄瓜递给我身边的人,说:吃,可有黄瓜味了。同事一个个都马上摇手拒绝。

我一气之下,将她手里的黄瓜夺了过来,说:别在给我拿你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了。说完我转头回公司加班,很久,我都再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而她,也再没有给我送过东西。


那段时间我在和男友闹分手,起因是: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向往有院子的房子,于是就想说服我,租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可我却不同意,我说:那地方冬冷夏热,而且蚊子野猫野狗也多了去了,晚上上个厕所都要跑出二里地去,要住你自己住吧,我可不去。

他看无法说服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于是,每天下班,他就偷偷跑去花卉市场逛逛,今天是一盆月季花,明天是一颗发财树,后天是一群鱼,再后来,他开始在卧室阳台上分别种了,辣椒和茄子。每次当我用鄙夷的眼神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时。他就一脸呆萌地回我:我想给你一个有温度的家。


有一天,我就像一个爆炸在他身边的地雷,我怒吼着:你每天都弄这些破烂回家干什么,我想要的是家,不是农场,你看看。说着,我用手指着周围的一切,他的沉默并没有让我消气,我走到窗边,将一盆开的正艳的水仙摔在了地上,接着我发了疯一样地跑进卧室,像是撕毁一张纸那样,撤掉了所有刚刚萌芽的藤蔓。

当我再次回家时,房间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阳台上的花儿不见了,卧室里的植物不见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家具和我们两个人,从那以后,我们很少争吵,却也不再有更多的交流。


奶奶去世的消息是爸爸打电话通知我的,等我赶到家,奶奶已经下葬了,望着院子里的一切,似乎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多年前,我们一家人围坐桌前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陌生的是:此时的自己,看着多年前的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可能一切都不曾变化吧,变的只是自己。

母亲依旧端上热汤热饭,大姐开始分筷子,二姐为每个人都成了一碗汤,弟弟从车子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爸爸爱喝的酒,小外甥女在院子里疯跑,大家再次围坐桌前,我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复现出久违的幸福,我还是觉得好奇怪,我奇怪那个叫“自己”的人,在那里笑什么。我奇怪,那些带着熟悉面孔的人,他们在讲什么。我奇怪,母亲为什么还是那个盛夏时的样子,一个油腻的围裙系在腰间,她喊着我们的名字,说:吃饭了,今晚我做了红烧肉。


我端着酒杯,突然说:妈妈对不起。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母亲,她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般,说:我给你们姐三个每人都装了一袋子菜,可新鲜了,到家后,记得赶紧放冰箱。小外甥女接话说:我喜欢吃姥姥种的西红柿了,可真甜呀。听了她的话,大家都笑了。

临行前,我向目前要了几颗种子,并请教了母亲如何打理植物,我重新买了花盆,邻居送了我很多水培植物,它们都在我的房间里肆意生长着。


有一天,他看到刚刚萌芽的一株幼苗,问:这是什么?我笑着说:这是爱情的果实。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我想,重新培养一些东西的感觉真好,就像屋子里的那些植物,就像我们有了裂痕的感情,就像,母亲的那些菜,只要我们用心去感受,用爱去体会,就一定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屋子里有灯火,有一日三餐的热闹,有两个人的欢笑,这便是最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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