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邱一哲,贺弋懊恼抓扯着头发。
此刻的邱一哲犹如一个破烂的瓷娃娃,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双手也缠上了绷带,一只脚也打上了石膏吊了起来,一头柔软的头发因为后脑勺要缝针,也被剃了一半,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嚣张孤傲的模样。
他该先送他回去的,贺弋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来。
昨夜贺弋找到邱一哲时,邱一哲就靠着一堵残墙坐在地上蜷缩着,雪花落了他一身,那猩红的液体更是凝固在了他的脸上,身上的米白色羽绒服更是被那不知在何处冒出来的红色液体浸染成了暗红色。
他就像那被染了颜色的雪人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那一刻,贺弋忘记了要呼吸,人也被这一幕给怔住了,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想开口叫一声他的小朋友,张了几次口,都叫不出声来,他想迈开脚步奔向他,那脚就像灌满铝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移动不了半分。
随后赶来的林飞看到这一幕踉踉跄跄了几下,差点跌坐在地上,倒是罗晋怔了几秒了后,赶紧上前抱起邱一哲往医院赶去。
反应过来的两人,连忙跟上·····
“怎么样?还没醒吗?”林飞推门而入。
“小飞哥。”
“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林飞安慰地拍了拍贺弋的肩膀。
“小飞哥……”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警察会处理了的。林豹那边,罗晋正在交涉,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到后面林飞咬牙切齿了起来。“回去睡会吧,一哲醒了我再打电话通知你。”林飞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邱一哲,再拍了拍贺弋的肩膀,劝他回去。
“小飞哥,对不起!”
“这事,不怪你,回去吧。”
贺弋离去,林飞坐在病床前,伸手摸了摸邱一哲的脸颊:“你怎么那么让人不放心呢?”林飞收回手,轻轻地握住邱一哲那缠满绷带的手,一脸的心疼。
接到消息的老袁带着三班的同学们来看邱一哲,但由于邱一哲仍处于昏迷的状态,除了老袁外,同学们都被挡在了病房外,病房里老袁看着满身伤的邱一哲满脸痛惜:“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弄成这样子了。”
避免打扰到邱一哲,老袁待了一会儿,嘱咐几句后就带领三班们回去了。
送走老袁他们,贺弋和万雷坐在抽烟区的走廊里抽着烟,贺弋一口烟雾喷出,叹息了一声,按灭烟头:“走啦。”贺弋起身往邱一哲的病房走去。
“弋子,想吃什么?等下我给你带过来。”
“不用了,等下小飞哥过来,我再出去吃。”
“弋子,你这样可不行啊,要是奶奶和萍姨看到这副模样还不得心疼死啊!”
现在的贺弋眼底乌黑,因为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吃饭,脸颊两边颧骨突出,嘴边也冒出胡子茬儿,整个人不修边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满脸的憔悴。
万雷知道贺弋是在责怪他自己,责怪他自己明明知道马武亮那一帮人不会轻易放过邱一哲,但他仍是用侥幸的心态丢下邱一哲,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如果他那时候没有丢下邱一哲,让邱一哲自己一个人,那马武亮那帮人就不会得逞,邱一哲就不会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弋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
躺在病床上的邱一哲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消毒水味熏得他很难受,他想逃,可是他就是逃不掉,他挣扎着,可那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就是不肯散去…··…
“妈妈,妈妈……”邱一哲呢喃着。
趴在病床上休息的贺弋,感受了邱一哲的挣扎,连忙起身定住邱一哲。
“邱一哲,你怎么了?邱一哲,醒醒,邱一哲·……”
听到呼唤的邱一哲,微微睁开眼,刺眼的光,让他不适应地想抬手起来挡住,但手重得他抬不起来,他只好放弃,待眼睛稍微适应光线后,再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幅场景,就是贺弋那张被放大了数倍的脸,邱一哲一时间竟没有认出他来。
“小朋友,你终于醒了。”喜悦,贺弋的脸上终于扬起了笑容。
看着眼前露出喜悦的陌生笑脸,邱一哲有些不确定的道:“你,你是···?”
声音有些沙哑,贺弋心想:小朋友,该不会被砸坏脑子了吧。
“我,贺弋。”
哎,脑子坏一点就坏一点吧,人醒了就好。
“贺,贺弋?”邱一哲有点不太相信,但仔细看看还真的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好丑。”
“我丑?”贺弋指了指自己,随即又泄气的道:“算了,不和你计较。”
“这是哪儿?”邱一哲眼睛咕噜地转动眼睛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白都是白。
而他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
“医院。”
“我怎么在这啊?”
“邱一哲,你的脑子该不会真的被打坏了吧。”
这下贺弋有些急了,伸手摸了摸邱一哲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之前“坏一点就坏一点吧”的心态全无了。
邱一哲看看贺弋,再看看被吊起来的右脚,再动动浑身不舒服的身体,才想起来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
“五天,睡了那么久啊!”
“饿吗?想吃点什么?我叫小飞哥送过来。”
说着贺弋掏出手机给林飞打电话,邱一哲看着白漆漆的病房皱着眉,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你怎么了?”打完电话的贺弋察觉到了邱一哲的不对劲。
“我想出院。”
“呵,邱一哲你想什么呢,就你这伤没有两三月是出不了院的,你呀,就好好地在这养伤吧。”贺弋有些好笑的看着邱一哲,忽然想了什么又继续道:“对了,你手机我帮你拿去修好。”贺弋拉开病床旁的抽屉,拿出手机递给邱一哲,邱一哲看了他一眼,贺弋悻悻然地笑了笑:“嘿嘿,忘记你手受伤。还有你女朋友给你发了好几条信息,你要不要给她回一下?”
“女朋友?”邱一哲愣了愣,他哪来的女朋友。
“就那个叫什么“兮”的啊,我发誓我可没有偷看你手机的意思,她发来的时候,屏幕上显示了,我不小心看到的。”
“呵。”贺弋认真起誓的样子,让邱一哲感觉好笑。“她不是我女朋友。”
“渣男,不是女朋友还备注那么地亲密。”贺弋小声地嘀咕。
“那是她的微信名称。”邱一哲解释道。
“啊?”听到邱一哲解释,贺弋有些吃惊。
“兮,梁兮,我姐。”
“啊?”贺弋上惊未吃完又来一惊地啊了一声,“你姐梁兮?你们怎么不同姓啊?” “我后背有点痒,你帮我挠一下吧。”邱一哲显然不要谈论这个问题。
贺弋帮邱一哲翻了个身,搓了搓手,待双手暖和了,伸手帮邱一哲挠起了后背。
“你昏迷的这几天,有一个号码打来,说是你····爸。”贺弋小心翼翼地开口,因为之前邱一哲跟他说过他的父母双亡了,所以才不确定邱一哲听到他这些说会有什么反应,但听到贺弋说是他父亲打来的电话时,邱一哲怔了一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就在贺弋以为邱一哲睡着了的时候,邱一哲突然开口,贺弋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什么好问的。”贺弋避开邱一哲身上的伤口又继续帮邱一哲挠痒痒。
他不说,他自不会问,谁还没有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呢。
“比如我姐为什么与我不同姓,又比如我为什么说我爸死了,又比如我……”
“邱一哲。”贺弋出声打断了邱一哲,他忽然不想听邱一哲往下说的“比如”了。
这个“比如”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