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时期的爱情》:等待值得被同情吗?

“诚实的生活方式其实是按照自己身体的意愿行事,饿的时候才吃饭,爱的时候不必撒谎”。

看这本书时,刚好又看到李健与梁文道关于拉美文学的对谈,他们谈到:

“大家如果熟悉拉美文学就会知道,马尔克斯、博尔赫斯这些人,包括一些更偏的作家,他们把酒馆、妓院、咖啡馆、广场描写得栩栩如生,文化大概在这些地方才会发展得更好吧。”

《霍乱时期的爱情》穷尽了“爱情”这个题材的所有类型:一见钟情、初恋、信恋(网恋)、暗恋、失恋、单相思、殉情、苦苦等待、丧偶、偷情、婚外恋、私生子、诱骗幼女、老少畸爱、黄昏恋。描写得时代背景是19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30年代加勒比海城市当时的世俗风貌以及危机哥伦比亚的三大灾难:战争、霍乱和人为的破环。旷日持久的战争和阴森恐怖的霍乱威胁着人们的生命,生态环境的人为破坏加剧了人与自然的对立,这一切威胁着人们生存与死亡的方式,人们的社会孤独感加剧,人与人之间缺乏理解与信任。就像文中描述的那样:

“女人们躲避着阳光,就像躲避某种令人不齿的传染病,就连在清晨的弥撒中,她们也用纱巾遮着脸。她们的爱情迟缓而艰难,常常被不祥的预兆干扰,生命对她们来说简直没完没了。傍晚,街上车水马龙,一大群嗜血的蚊子从沼泽中飞起,带着一股柔柔的人粪气味,温热而伤感,扰得灵魂深处唤起对死亡的坚信。”

文中的一些价值观放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中一定会被骂上热搜:

费尔明娜的父亲不顾一切干预女儿爱情,企图将女儿挤进“上层社会”,过上了贵族生活。

费尔明娜在那段热烈的书信爱情后,只因街头的惊鸿一瞥,脑海中“白马王子”的人设瞬间倒塌,觉悟到佛罗伦蒂诺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爱情幻影。“不,请别这样。忘掉吧”,——用一句话果断结束了这段早已私定终身的爱情,甚至顺便播下了仇恨的种子。最终嫁给了名门之后乌尔比诺医生,过上了贵族生活。

佛罗伦蒂诺在被费尔明娜拒绝后,一直奉行着“灵魂之爱在腰部以上,肉体之爱在腰部以下”这种分离的爱,在等待费尔明娜丈夫死去的过程中,他一边思念她,一边与各种女人偷欢,甚至连14岁的幼女都不放过。

费尔明娜的丈夫乌尔比诺医生婚后出轨、背叛婚姻誓言。

但为什么它被誉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爱情小说”?

首先,在马尔克斯那里,爱情是脱离了和谐稳定体面这种常规婚姻的一种激情,是对现实生活中一切合乎世俗秩序的威胁。马尔克斯力图用一种伟大的精神创造来超越这个充满苦难、疾病、孤独和一切罪恶的世界。从这个角度就好理解为什么说它是一部伟大的爱情巨作了,这种“爱情”是马尔克斯笔下文学作品中的爱情。

其次,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中来看,各种“坏事”的背后是一种深深的孤独感、一种真实而复杂的心理状态。正如书中所说:

“想让那个时代和环境中的男人跟女人睡过之后就娶哪个女人实在太难了。”

故事的一开始,作者展现的是一对老夫老妻的日常生活,琐碎的日常生活中有爱、有依赖,也有争执、有怨恨。但是这种世俗的爱情并不是马尔克斯笔下的“爱情”,就连费尔明娜自己在未知的精神深处也怀疑她和医生的“幸福”生活不过是一种不真实的幻影。她说:

“马尔比诺的追求从来不是用爱的语言表达的,而且奇怪的是像他那样一个天主教的卫士,向她(费尔明娜)提供的竟然仅限于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这些疑虑增加了她的彷徨,因为她也并不坚信爱情当真就是她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

老夫老妻争争吵吵却又相互依赖了半个多世纪,却没能躲过“猝死”这一巨大灾难,马尔比诺医生因为去捉芒果树上的一只鹦鹉,从梯子上摔下来死了。在最后一口气用尽时,他对费尔明娜说:“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时间来到的那一刻,我们看到的是那相互依赖的孤独。

于是佛罗伦蒂诺等了半个多世纪的机会终于来了,当然他只是灵魂之爱等了半个多世纪,为了抵抗内心挥之不去的孤独,肉体之爱早已给了六百多个形形色色的女人,这些女人有的和他一样只是为了排遣孤独,有的却付出了真心,甚至有的因他而死,这种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爱真的存在吗?无解。可能是渣男的一种诡辩。

对马尔比诺医生死讯的等待,对费尔明娜的渴望,使佛罗伦蒂诺下决心赢得财富与名誉,他做到了。在费尔明娜成为寡妇的第一个晚上,他便向她重申了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遭到拒绝后,他仍坚持不懈地一封封地给她写信,这些信给了守寡的费尔明娜极大的鼓舞,使她走出了孤独与绝望。渐渐他的睿智让她觉得不再是一个幻影,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最终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他们重燃了年轻时没有燃烧的爱情。她说:

“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他们又想在我们身上故伎重施,因为我们太老了。让他们见鬼去吧!”

小说的结尾,费尔明娜说:“我真想离开这个家,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回来。”

“乘船去吧。”佛罗伦蒂诺说。当他用船上舒适的生活以及沿途美丽风景进一步说服她时,她说:

“你不必像哄小孩那样哄我。我去旅行,是因为我决定了要去,并不是因为对风景的兴趣。”

返程时,他发现她万分沮丧,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煎熬的佛罗伦蒂诺如此深刻地理解费尔明娜宁愿死也不愿被那个圈子的人发现她在丈夫刚去世不久就愉快地出门旅行的心理,他命令船长挂起标志霍乱的黄旗永远地航行:

“见鬼,您认为我们这样来来往往地航行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船长问。

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佛罗伦蒂诺对此早已胸有成竹:

“一生一世。”他说。

你可能感兴趣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等待值得被同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