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蚬

        作者:钱大江

        记得父亲在的时候,早上打完太极拳后,他会顺便在新安江岸的水泥台阶边,向停在那儿的乌篷船用批发价买些刚摸来的黄蚬。那个时候的黄蚬可真多呀,小小的船仓里堆着的是整麻袋、整麻袋的黄蚬。听父亲说那些黄蚬是从梅城三江口摸来的,我想这么多的黄蚬肯定不会是船上人用手一把把摸的,应是用抓篱一篱一篱地耙起来的。可惜我没有见过他们是如何耙黄蚬的,恐怕以后更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听说现在三江口的黄蚬越来越少了,不知是工业排放污染的原因还是挖沙疏河道的缘故。

渔舟唱晚

        诸暨是有黄蚬的,可我不知道黄婆桥头的一盆盆黄蚬来自哪里。好像听父亲说过黄蚬是用脚钳的而螺蛳是用手摸的,但他从来没有说起过诸暨哪个地方产黄蚬,牌头还是五埠头,直埠还是姚公埠?盛夏时分,在盛兆坞的下市塘里,我用小手在塘边的石磡缝里摸过螺蛳,尽管那时非常担心摸到水蛇或是黄蟮,最后的收获也只有很少的几颗。但我却没有用脚去沙子里碰钳黄蚬的记忆,可能是我的腿太短、脚太小,碰不到躲在沙泥里的它们,也有可能下市塘根本就没有黄蚬。只记得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两个小女孩去三联水库摸螺蛳被淹死了,从此之后我便不敢再摸螺蛳了。因为又多了一个担心,担心摸到的不是螺蛳而是水鬼的手。

摸螺蛳

        后来到了新安江,水碧波凉、清澈见底的新安江更是没有了黄蚬、螺蛳的踪影。可新安江市场里的黄蚬和螺蛳却堆积如山,买黄蚬和螺蛳是不用称的,和买盐一样用的是碗。三分钱一碗的是螺蛳,而黄蚬则要五分钱一碗。可见皱皮黄蚬的身价比青壳螺蛳要高一些,而幼小的我总是认为黄蚬容易剥肉所以贵些,而螺蛳谁要它这么难唆呢?

        父亲总是用黄蚬煮汤,而黄蚬可能也只有煮汤才最能吃出它们的河鲜真味。把清早买来的黄蚬洗净后放在水注得半满的搪瓷盆或是钢精锅里养着,最好再滴上几滴菜油,这样更能让它们吐尽蚬壳里的泥沙,这点与养螺蛳是一样的。待要烧汤时,父亲便将锅里放了盐的水烧开,倒入再次洗净后的黄蚬,将准备好的姜片、蒜泥一并放入,再加上料酒。有韭菜就倒入切好的韭菜段,如果没有就放些雪里蕻腌菜,因为它们都能和黄蚬搭配成汤。韭菜段碧绿辛香,雪里蕻金黄提味,而主角则是黄蚬壳里雪白细腻的蚬肉,鲜嫩肥美。碗里与热汽一起升腾起的是黄蚬特有的腥香芬芳,不用一点味精,那香味早已让你舌根生津、吞咽馋液了。

黄蚬

        每次吃完黄蚬,看着满桌即将被扔掉的外壳粗糙、内里光亮的黄蚬壳,我都不由得有些心疼和惋惜,如同心疼父亲辛劳粗糙的双手,惋惜过去明亮年少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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