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是我的本命年,5月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我遭遇了人生中最彻底的一次惨败,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为了在北京活下去,我选了一份并不喜欢的工作,工作一年后,发现已经被这份工作压榨得只剩一具空壳。丧失了所有活力和创造力,丧失了对音乐、文学、电影的兴趣,丧失了自信和对未来的希望,而这些正是过去二十三年我活着的理由。
我迫切想要改变现状,于是告诉了当体育记者的翠翠,她给我介绍到蓝鲸。面试的路上,我充满忐忑,以前我也收到过一些不错的公司的offer,比如磨铁书社和永乐票务,这些公司在业界都有一定名气,工作内容也是我喜欢并且擅长的。面对这样的机会,我本应该潇洒地辞职,但正如塞德希尔在《稀缺》中提出的那样:贫穷会让一个人短视,从而做出错误选择。当时在11月,面对即将到手的年终奖,我放弃了,选择继续苟且偷生,痛苦而机械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面试我的主管是一位女生,和我同龄,中传毕业,颇有文艺精英的样子,穿一件复古长衫,沉溺于香烟和酒。面试完她跟我说,她的同班同学姜思达在《奇葩说》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她的学长六神磊磊已经成为公众号名人,而她仍然在蓝鲸做一个自媒体主管……那一瞬间,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不满足于当一个主管,而我连做她下属的机会都未必有,仅有的一点自信开始分崩离析。
复试是写一篇采访稿。我花了很长时间查找收集自媒体方面的资料,有了一定了解后开始罗列采访对象,按照风格、是否采访过、采访难度等因素最后列出一个十二个人的名单。主管否定了其中一半采访过的对象,我拿着剩下的一半问翠翠,她也没有相关采访资源,我自己去联系,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抗挫折能力极差、从不肯努力的我,立马否了定自己,觉得自己不适合当记者。我告诉翠翠,采访稿我不写了,我不擅长交际,没有任何媒体资源,肯定采访不到那些大咖的,也死了当记者的心。翠翠听完很生气,对我失望透顶,并在愤怒中写了一篇文章。
后来面试了几家公司,都被录用了,薪水也提高了不少,但这件事犹如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扎着我,时时刻刻提醒我的失败,我的逃避,让我倍感羞耻,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工作。一天在面试完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两个大四的学生,他们刚从其他城市来到北京,带着一脸青涩和期待,想到当初那个壮志踌躇的自己,不由得泪流满面。朋友圈里经常有人发“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样的话,可谁还记得自己的初心?
也是那段时间,我和一个喜欢了将近一年的男生彻底断绝联系,暂且称他为Z。虽然早知道Z不喜欢我,但他不果断的拒绝总给我些许希望,于是以朋友的名义继续喜欢他,每天患得患失,心累得不愿意再提起。曾经因为他的出现,我错过了或许是这辈子唯一一个喜欢我的人,一意孤行的后果就是对不住别人,也对不住自己。再再后来,因缘际会遇到Z的一个研究生同学,那个男生告诉我,Z认识我之前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他师姐。被人当猴耍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一个你觉得颇有古代文人风度、有赤子之心、有情怀有原则的人,可能渣是所有雄性动物的共有属性吧!
我决定考研,给自己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不为以后找到更好的工作,不为逃避这些烂事,只为让自己舒服一点,让坍缩的能量回归,重新变得有活力、自信、大胆、有理想。
曾凡瑾说,她之所以能够和我成为好朋友,原因之一就是我身上有一股原始生命力,朴素、天真但充满创造力和活力,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但上大学之后,这股生命力一直在被扼杀,到了这个节骨眼已经所剩无几,失去它我便失去了独特之处,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家里安静冷清,衣食住行都很方便,又不用花什么钱,于是我退掉了刚续租的房子,没告诉任何人,悄悄回家了。在婺源这种小地方,我辞职考研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很多人特意到我家来对我冷嘲热讽,并含沙射影表明我是个loser,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了。但好在,我最在意的亲朋好友都是鼓励我的。
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无法进入学习状态,今天去喝同学孩子满月酒,明天去逛街买衣服,后天和别人去旅行,大后天去亲戚家给她带孩子……整整三个月都是玩为主,看书为辅,国庆之后才开始进入复习状态。
到了后期感觉时间越来越紧张,进入11月,差不多每天4点醒过来,躺在床上回忆昨天背过的内容,背完一遍起床背新的内容。专业课背到最后的时候得了强迫症,一旦有几个字不一样,都心有戚戚,其中一门专业课我差不多从头到尾把大部分概念默写了两遍。到考试的时候,书已经被我折磨得不成样子,用胶带粘了好几次。然而这门课我只考了127,在考场上的时候明明感觉每道题目都背了,并不是完全按照书本的那种背,一直觉得阅卷的时候有黑幕。
另一门专业课没有参考书目,只有大纲,买的资料几乎没有用,唯一的功能就是在自己整理出答案后进行对比,然后由衷感慨最初卖这份资料的学姐水平有多差。这门专业课十月底才开始准备,最后只整理出十几篇论文,为方便记忆,我把一段话或一个例子重复使用。考试之前心里完全没底,觉得这次肯定会黄,去考场的时候几度想要逃走,害怕得不得了,试卷发下来后感觉稍微安心,三篇论文我押对了两篇,但最后一题一无所知,还是很焦虑很恐惧,想到没考上的种种后果,心里一急吐了口血。虽然最后只考了130,但还是庆幸。
时间大部分用在了专业课上,英语和政治的复习时间完全不够。英语我只背了单词,做了下阅读,大作文和小作文几乎没背,翻译和完形填空几乎没看,阅读B也没练习,本来觉得自己考50分都够呛,结果意外地及格了。看政治的时候,近现代史完全当故事看完,看的我是热泪盈眶,被洗脑得非常彻底,然而考试的时候我就懵逼了,多选题完全不会做,最后还是蒙及格了。
临近考试那段时间可真谓死去活来,每天晚睡早起,蓬头垢面,经常因为体力透支而头痛,因为背书时停顿了几秒努力回忆而惶恐,因为时间不够而焦躁,看我这副恐怖的样子,我妈总劝我好好休息,考不上就算了。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最后那段时间的,只记得虽然很辛苦,但感觉非常充实。
复习期间我没看过任何一本小说,只在碎片时间看了一些心理治疗类的心灵鸡汤。虽然心灵鸡汤早已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一些心理学家煲制的心灵鸡汤还是很滋补的,于是复习之旅也成为自我治疗的过程。
曾凡瑾总跟我说,你要学会和自己和解,和你的家人和解。她是一个很早熟的人,每次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都不以为然,等自己真正明白了,才不由得佩服她的睿智。和自己和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你首先得认识到你一直在和自己作对。
武志红在《巨婴国》里说:如果一个人在婴儿时期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得不到母亲的祝福和回应,那么这个婴儿就无法成为一个心理健康的婴儿,不管他长到多大,他都是一个巨婴,巨婴的基本特征是全能自恋。
全能自恋:出生至6个月大的婴儿都处于“全能自恋”状态,即认为所有事情都能够实现、所有需要都能被满足。如果这些需要无法得到监护者的准确照顾,婴儿会产生强烈的无助感,并演化成一种心理缺失,从而使他再次回到“全能自恋”状态,认为自己的要求都应该得到满足,自己应该要控制一切,一旦无法实现,向外表现出暴怒攻击别人,脆弱者不敢对别人表达自己的愤怒,从而向内攻击自己。
具体表现为:
1.不优秀,不配活;
2.拖延症。有很多宏伟的想法,但不能实施,一旦真去落实,全能自恋就会被颠覆,不去做可以保留自我安慰;
3.承受不了现实的失败,退到幻想之中,自欺欺人;
4.抗挫折能力非常差,一旦遇到挫折,他们的体验是“我这个人失败了,我这个人差劲至极”。
看完《巨婴国》,我发现我情商低之所以低,就是因为我是个全能自恋的巨婴。我觉得自己能量坍缩,越来越缺乏活力和创造力,原因之一就是在一次次挫折中,经常攻击自己,“你看你这个傻逼,怎么这么不要脸!”每一次的挫折,我都会把一切归因于自己,于是自责,羞愧,被无能感淹没,克里希那南达在《拥抱你的内在小孩》里说,我们经常摆荡在自己很棒和很糟的感觉之间,是因为我们的自我感靠外在环境堆砌,得到别人的赞扬和肯定,我们会感觉自己棒极了,一旦遭受批评和不友善,就会全面否定自己,是一个缺乏自主性的人。
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和自己和解,但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慢慢改变。这种改变带给我的幸福感远甚于通过初试,很快就要去复试了,不知结果如何,但失败了我还是会很伤心。自我治疗的另一课是,悲伤是悲剧最好的结局,该哭的时候就哭,千万不要假装豁达。
本来还想多说说看心灵鸡汤的心得,但字码得有点多,就先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