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村的对白】II怒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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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放榜淑迎遂心愿

一辆绿皮邮政电动三轮车慢悠悠驶在不甚平坦的水泥小道上,震荡起伏得铁皮“哐啷”作响。道路一侧是成片的庄稼地,7月的暑气催熟了田间的小麦,金灿灿的麦浪好不壮观;另一侧是鳞次栉比的两排民房,外墙贴白瓷砖的两层楼房居多,间隔的大落地窗、罗马柱阳台的三层楼多半是这两年翻新的。不论老房新房、平房楼房,挨家挨户跟前都有一块菜园地。还有些人家或在院子的操场上凿口井,或在房前屋后挖了用于灌溉田地的水塘······

“大婶,这里是幸福村16组吧?”邮差小哥侧过头,向正在外屋水池边上搓衣服的白红喊道。

“是的,你找谁?”白红停下来甩了甩手。

“徐志鸿家,你知道在哪吗?”

“你找他做什么?”

“给他送大学录取通知书的。”

白红脸一沉,低声喃喃:“复读一年,还真让老三家那个考上了!”

“大婶,你知道吗?”小哥再次问道。

“你朝后面问问吧!”白红搪塞一句,又俯身继续洗衣服。

“徐志鸿在家吗?”邮差小哥拿着录取通知书径直走向一排红瓦白砖的平房,土坯的操场未浇水泥,除了自种的瓜果蔬菜,没什么杂草,打理得倒也干净整洁。

“我是志鸿妈妈,请问你找他做什么?”看到邮差手上的红色信封赫然写着“录取通知书”五个烫金大字,孟淑迎兴冲冲朝里屋喊道:“鸿鸿,快来!你的通知书到了。”

“小伙子长得清秀,一看就是读书的料。”邮差小哥看着从房内走出来的志鸿,把通知书递给他说道。

“小哥,天热,进来坐会儿,吃根棒冰消消暑。”孟淑迎满面春光,热情招呼邮政员进门。

“不了——不了——阿姨,还有别家快递要送。”说着转身便走了。

“哎呀!终于到了。我儿子总算给妈妈争了口气!你爸过两天回来,月底到杏花楼摆两桌庆祝庆祝!”

“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吧!”徐志鸿一脸平静,淡淡地说道。

“还在为没让你选中文系专业不高兴呢?”孟淑迎试探地问道。“你远房阿姨在乡中当了那么多年班主任,都说文学、艺术这种专业又烧钱,将来又不好找工作。我们也是为你好!爸爸妈妈能力有限,以后全要靠你自己!要是大学毕业还找不到好工作,不让你那些伯伯婶婶看我们家的笑话嘛!”

“所以——最后我不是听你们的,选了管理学专业!——为什么这些话要翻来覆去地讲?!”徐志鸿听得不耐烦,说完锁门进了自己房间。

庆登科宴请杏花楼

客厅里灯火通明,正对门的墙上悬一面大堂镜,靠墙摆一张龙凤呈祥、花开富贵雕花的三米长木柜,柜面中间装饰一件老式摆钟,指针、钟摆黄金锃亮。客厅中央是一张八仙桌,白红一家三口正围坐桌旁吃晚饭。

“今天看到义心回来了,跟我说志鸿考上大学,27号晚上请亲戚们去镇上杏花楼吃酒。”徐从心呷口二锅头说道。

“嗳唷!比别人多读一年才考上,又不是新官上任,着急收礼钱呐!”白红阴阳怪气酸上一句。

“我问了,不大搞,就请我们兄弟几家和志鸿妈妈那边的亲戚,差不多两桌人,应该不会收钱。”

“人家不收钱,你好意思腆着脸空手去——”

“你就在这酸吧!要是你儿子能考上,你这动静绝对比老三家现在要大。”

白红一听这话不乐意,放下手里的碗筷,喋喋不休:“什么叫你儿子,儿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我跟你讲——徐从心——我家大智要个子有个子,要人材有人材,他就是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要是我儿子上学的时候肯下功夫,轮得到老三家那个闷葫芦出风头!”

“得,得,得!就你儿子最行!”徐从心伸手夹菜,越念越小声,“就是你惯的,现在没个正形,天天蹲家里混吃等死!”

“你在叨叨什么?有本事大点声讲!”白红抬高音量吼道。

徐从心也不作声,一个劲儿地灌酒。反倒一旁闷头扒饭的徐大智都听了进去,凳子一甩,气冲冲上楼,砰的一声狠狠带上房门。

白红有些气急:“你说你这爹怎么当的,儿子大了,当着面数落他!弄得孩子饭也没吃几口。”起身,又对着楼梯口喊:“儿子,待会妈妈把饭菜给你端上来,不要生气噢!”

转眼到了办酒的日子,岫萝厅里摆放两张圆桌,徐义心、孟淑迎夫妇忙前忙后招呼。

“妈、大哥、大嫂,你们到得早。”孟淑迎看着孟伯仁一家搀着孟老太太走近,连忙上前。徐义心给大舅哥递了根烟,孟伯仁摆摆手,示意:“上年纪,烟戒了。”

“小嬢孃!”

孟淑迎看向老太太身旁的年轻女孩,“一年不见,文婉越发漂亮了!怎么没把男朋友一起带来,让姑姑把把眼!”

“她要有男朋友,做父母的就不操心了。”盛惠娴瞥一眼女儿,笑吟吟回道。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淑迎。

“大嫂,说好了只是吃顿饭,你这做什么。”两人推搡起来。

“这是给志鸿的,你就帮他保管。”孟老太太发话,淑迎才不好意思地收下。老太太往厅里四顾扫一眼,“鸿鸿呢!怎么没跟你们一块过来?”

“妈,他在外面侯二哥家的亦宏。”徐义心答道。

“这儿呢!——来迟了,倒教妈和大哥先到,一会儿自罚三杯!”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一群人循声望去,只见孟仲儒挽着杨静意气风发走来。

“二婶婶,杨亦宏没跟着来吗?”孟文婉询问。

“他和志鸿,兄弟两个在外头说话。”杨静答。

“文婉,给你个任务,一开席就盯着这个老猢狲先喝三杯。”孟老太太手指着孟仲儒开玩笑。

“老太太还是这么风趣!淑迎,今天这席怎么开?快让大家落座吧!不然,咱们家这位老太君要拿我开涮,二哥就真得一个筋斗云溜了!”孟仲儒一番话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孟淑迎一时没了主意,只说:“先往右边这张桌子坐吧!”

“今天来的是两家人,一个姓坐一桌,别教亲戚们生分了。男同志们是要喝酒的,往另一张桌子坐。女眷和小辈们就陪陪我这个老太婆。晚到的,就哪有空座坐哪。”孟老太太说完,又特意叮嘱:“淑迎呐,你婆婆到了,让她坐我旁边,我好跟她叙叙旧。”

“老太君排兵布阵,谋定而后动,咱们都按您说的来。”孟仲儒说完,被老太太睨了一眼,赶忙上前跟大哥一起扶她往主位坐下,其他人也分别落座。

杏花楼外,徐志鸿和杨亦宏两人坐在矮墙上,借着路灯的光,说着年轻人的心事。

“亦宏,你比我早一年考上大学,和高中有什么不一样吗?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读书?”志鸿平静中带着漠然。

“太不一样了,大学可比高中有意思多了、自由多了。我选的是天文学专业,开学后,发现好多同学都是狂热的天文爱好者。我本来以为自己还像小孩子一样,对星星、对天体、对宇宙充满好奇和探索欲,跟那些同学一比,我竟然是个正常人。这学期跟他们去紫金山天文台,看到许多天外陨石和新鲜玩意儿。如果不是庆祝你考上大学,暑假还约好和几个同好带着天文望远镜野营看星星。不过,你也考到南京,下次我们可以一起。”亦宏越说越兴奋。

“在山上露营?如果跟我妈讲,她一定要问会不会睡得不好、有没有危险······最后,干脆让我别去。”志鸿一脸无奈。

“小嬢孃这么关心你吗?我跟我妈说露营的事,她给我出谋划策,让我带上竹棍和辣椒面防身,因为新闻上报道峨眉山的猴子抢游客背包,就以为每座山上都有泼猴。我跟我爸说,他让我回来写篇攻略,下次结婚纪念日要带我妈也去山上看星星。”亦宏自己说完都笑了。

“她未必全是关心我吧,可能更在乎我能不能为她争气。所以,你知道吗?我真的羡慕你,天文也没有管理这么务实吧,但是舅舅舅妈依然尊重你的选择、你的喜欢、你的爱好。”

亦宏察觉到志鸿情绪不对,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心点,兄弟,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啊!教心理学的老师讲过一个方法——难过的时候,也要保持微笑,通过肢体动作可以欺骗大脑,让神经以为你很快乐。”说着,亦宏上手在志鸿脸上挤了个笑脸。

“去你的!”志鸿身体后倾,推开他的手, 被逗得“哼哼”笑了两声,起身说:“主角要上台了,不想在这里喂蚊子!”接着,两人一起进厅。

“我的两个宝贝孙儿,快坐到奶奶身边来。”孟老太太一见两人,就疼惜晚辈说道。“亦宏跟他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志鸿看着单薄一点,是不是又瘦了呀?长得壮一些更有福相。”

“妈,您别看志鸿脸上瘦削,这双眼睛生得好哇!瞳大有光、炯炯有神,跟他外公很像。除了志鸿,几个小辈都没遗传到我爸那么漂亮的眉眼。”孟仲儒接过老太太的话茬。

孟老太太听这话,反倒一阵神伤,外公去得早,眉眼像他,福寿可不好像他。还没等老太太定神,徐义心带着徐家阿妈、徐荣心一家进来。

“这是娇娇吧,我记得小文婉3岁,出落成大姑娘了!”盛惠娴寒暄道。

徐娇娇脸一红,躲到妈妈身后。“这闺女被他爸宠坏了,这么大个人还害羞。”冷晴陪笑道。

孟老太太回神,起身对着准备坐过来的徐家阿妈:“老姐姐,两年没见,你的精神头还是这么好!”

“你有福气,听说北京、上海都走一圈回来了,是见过大城市的人嘞!”

“借两个儿子的光。”孟老太太边说边招呼徐家阿妈落座。“我们这桌人满了,淑迎,人到齐,就提前开席吧!”

“从心一家在我们后面出发,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徐家阿妈提醒。

“晚上7:00开席,已经6:50了,先走菜吧!”淑迎示意服务员,又让老公打电话给徐从心。

凉菜上齐以后,白红一家方到。徐义心招呼他们在左桌的空位坐下。

“妈,给我剥只虾。”徐娇娇示意冷晴。

“你没带手啊!姐姐、弟弟们,哪个要大人剥的。”

“我新做的美甲,不方便嘛!”徐娇娇摇头扭腰,甩了甩新做的爪子娇嗔道。

大人们嘴上不说,微表情五颜六色,心想:二十几岁的大姑娘,这般矫揉造作,一点不分场合。

服务员走了一道红烧鲍鱼。一上桌,徐荣心就点评一番:“这鲍鱼,光个头就比不上我在青岛吃的。青岛的鲍鱼,有一只手摊开那么大。”说时还不忘用手比划。

“大伯,你在哪见过手掌那么大的?我吃过的双头鲍,都没你说的大。”徐大智书读得少,吃喝玩乐少不了,难得听到自己懂行的东西,现卖了一把。

“你吃的是双头鲍,我那个叫五头鲍,个头大得多。”

“鲍鱼是头越少越大,才卖的出价钱。”徐大智带着笑腔,说得越发起劲。一时教徐荣心脸色难看,哑口无言。

孟仲儒用食指刮了刮鼻子,也藏不住笑意。他拿起酒杯,对着徐大智:“大智懂得真不少。”两人碰了一杯,一时窒息的气氛才得以缓和。

酒过三巡,左边桌上几人都喝得上头,脸红发汗、青筋凸起。孟仲儒站起来,拍了拍徐从心的肩膀,令他一个寒颤,胡言道:“徐从心——老同学——宅基地这事儿,做得不地道——真是不地道。这男人啊!哪有被老婆,被老婆牵着鼻子走的。兄弟之间就应该和和气气,和和气气的。”又晃悠悠走到徐义心跟前,“妹夫啊——做男人的,顶天立地,怎么能让女人掉眼泪呢?你知道我妹妹······”

徐从心、徐义心两人一脸尴尬,又不敢吭声;孟伯仁起身拦住弟弟,不让他再乱走说胡话;白红脸色发青,气得臃肿的胸脯上下起伏;徐大智酒足饭饱埋头玩游戏,根本不理会现场发生的事;孟淑迎泪花已经箍在眼眶里,盛惠娴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徐志鸿看着舅舅,心绪翻腾,夹杂着些许吃惊、敬佩,佯装镇定。除了剩下的几个小辈一脸疑惑,其他人无不脸色一沉。

“酒喝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是该我牵着他的鼻子走了。”杨静利落起身,欲把孟仲儒拉出去醒醒酒。

“赶紧牵出去!这老猢狲一喝多,坛子口就封不住,快别让他在这里大闹天宫,毁了一桩好席面。”孟老太太厉声道,犹如定海神针般镇住场,倒让正欲发作的白红不敢撒泼。

这一席酒,本就到了尾声。来这么一下,大家已然没了心思。一帮成年人都是社会上摔打过的,各自找补点脸面打圆场,便草草散了席。

动土地兄弟生干戈

一场喜宴没成想最后匆匆收场。徐荣心一家坐在计程车里,一言不发,还为席间发生的事感到不快。

“妈,志鸿舅舅最后说的宅基地,究竟什么意思?”徐娇娇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小孩子家家的,提来作甚!”冷晴呵斥道。

“妈,讲一讲,讲一讲嘛——”徐娇娇扯着冷晴的袖子来回晃,惯用娇憨 “三板斧”。

“好了,好了,别晃了,头都被你晃晕了。”冷晴实在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便将那点鸡零狗碎的旧事说与她听。

“你小叔家西边有两间放杂物的平房,在你上小学的时候,是你二叔家原先住的,这你应该有印象。两家合用一块宅基地,难免多口舌。后来,你二叔沾你二婶婶妹夫的光,那两年跟着在外头做生意,赚了点小钱,就迁出去,才砌了现在的楼房。

你小叔这人呢,肚里没什么,但你小婶婶是个有筹谋的。鸿鸿出生后,又是个男孩子,以后娶媳妇,少不得要盖新楼,就心心念念想把那两间房盘下来。按理说,你二叔家出去了,老宅本应拆掉,再跟村里打声招呼,这一宅就该归你小叔,但你二婶婶是个尖酸无赖货,死死拽着不罢手,这事儿就搁了几年。

直到鸿鸿上小学,你小叔家请村委会出面,又被摆到台面上讲。村里哪像现在这样——用大学生村官,让知识分子来管全村这一摊事儿。那时候识得几个大字就能在村委走动。荣心,那会儿当事的姓什么来着?”

“胡支书跟贾书记。”徐荣心坐在副驾驶答。

“这两人也不是个东西,活脱脱俩势利眼。你二叔当时混得比你小叔好,那胡支书的婆娘又跟你二婶一个村出来的,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明面上两个都不帮,让两家自己看着办,背地里看你小叔家好拿捏,向着你二叔。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但都是亲兄弟,不好偏向谁!”

徐娇娇插话:“你都说二叔家迁出去了,当然是帮小叔呀。小时候你们两个在青岛,我在他家做作业,可没少吃小婶婶做的饭。二婶那人,从小便不喜欢,我不懂事不过抢了大智一根棒棒糖,就在外头说我以后凶得嫁不出去!”

“要么说你是小孩子,这种事帮哪一边,不就跟另外一边做对嘛!——你别打断我——后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呢?今天在桌上你也看到了,志鸿二舅是个能做世面的,年轻那会儿还在广东参过海军,由他出面去村委做两个老家伙的思想工作。经过村里调停,两家立下字据,花四千块钱把房子买下来。当时工价低,可能抵得上你小叔半年的工资,听说还是志鸿二舅借的钱。至此,这事儿才告一段落。”

“到家了,下车。”徐荣心提醒。

“就这么个事儿,反正前前后后来回折腾了好几年。”冷晴补充道,正说着打开车门下来。

弃红尘志鸿还逍遥

一晃眼,志鸿也大学毕业了,现在南京一家中小型企业就职。这天晚上,独自一人心情沮丧、垂着个头在玄武湖公园散步。

深秋的夜晚,凉风嗖嗖,一池枯萎的荷叶被吹得“窸窣”作响。芦苇借着湖边的水汽蹿得茂密丛生,翠青的芦苇荡如今一片枯黄。芦花趁着晚风飘进志鸿的鼻腔,呛得他又是干咳又是喷嚏,走不动道,索性在湖边席地而坐。

大学谈了两年的女朋友,终因志鸿不愿去女方老家工作,刚分手。工作上换了位新领导——业绩不好全算在员工头上,变着法儿的让底下人加班,讲话那股范儿江湖气重得很,粗鄙不堪。可听说他是新任总裁弄进来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员工猜测是得了新老板的授意,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一轮“大换血”。志鸿因失恋本就状态不好,可巧白天被新领导纠了个错处大作文章,当着全部门的面,劈头盖脸被说一通。事后,虽然老道的前辈宽慰这是“杀鸡儆猴”呢,但不如意之事一桩接一桩,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情绪丧到极致,这才在后半夜来到玄武湖公园透气。

他想给杨亦宏打电话倾诉,但亦宏考去北京读研,感情的事兴许帮得上,工作上的不顺心估计说不到一块儿,只好作罢。思来想去,通讯录里能说两句体己话的寥寥几人,最终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

“妈,睡了吗?”

“没呢,今天跟你大舅妈聊得忘记时间,才坐到床上。这么晚,怎么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孟淑迎关心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是有一件事儿,想听听你的意见。”志鸿本想倾诉工作的委屈,转念决定不提,接着说:“如果我不想继续留南京,想回来找工作,你······”

未等志鸿说完,孟淑迎打断,急匆匆道:“是不是工作有什么难处?那工作就是这样的呀,肯定不像上学那么容易。受点委屈,扛一扛就过去了。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大城市读书,再回到这个小地方,到时候你那个二婶,指不定又传出上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之类的闲话。你帮妈妈争口气,一定要在大城市坚持下去。妈妈相信你!”

“你早点休息,挂了!”志鸿冷冷说完即挂断。

他两只手撑着额头,面色凝重,任凭泪水不争气地一颗颗逃离眼眶,流过脸颊。此时,耳机里刚好随机切到汪峰《怒放的生命》:

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

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

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

我想超越这平凡的奢望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

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一阵晚风吹过,芦苇荡里发出如鬼魅般的阴森响动。志鸿把两只脚伸进水里,感受水温浸湿鞋底、渗过袜子的冰凉,马上又缩回来,间隔湖面垂荡双腿,两手撑地,面无表情地低头呆望着湖水深呼吸,胸口忽上忽下明显起伏。心一横,蹬腿站进水里,刚好没过膝盖,被水温冷得一激灵,下意识耸肩,随即瘫软松弛下来。站定了几秒,遂向玄武湖中央徐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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