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那夜月黑风高

每年的农历十月十三开始一直持续一个星期,是我们这里赶山的日子。

这个赶山,跟赵本山拍的纪录片《赶山》不一样。赵本山的《赶山》,描述的是人类去山上采集、狩猎的古老技艺与传统,并传承守护一片滋养自己的山林和土地的故事。

我们这里的赶山,有点类似庙会的意思。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密密匝匝的人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挨挨挤挤的堵满了街道、商场。整个小城涌动着喧闹的旋律,成了一座纷纷嚷嚷的海洋。

各种各样的风味小吃在空气里氤氲着馋人的味道,再加上那些有才的段子手在大喇叭里各种引诱炫耀,好像不吃一口就虚度了这个庙会似的。

商场也不会放过这个难得机会,把多年来压在箱底的库存全部拿出来,琳琳琅琅挂得像万国旗,耳边充斥着各种叫卖声:一件不留,清仓大甩卖,什么不用讲价,不用还价,件件都是惊爆价,该出手就出手啦……

更有才艺表演,高手在民间,那些民间艺术家们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甚至还有各种驯兽表演,人兽都不顾天寒地冻,尽显风骚。


今年由于疫情,赶山静悄悄。

今天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我却忍不住想起了那年赶山的情形。

记得那是95年的赶山时候,那年的这时候已经下过了一场大雪,真正的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那时年轻,天寒挡不住我出行的热情。

晚上吃过晚饭,我就要求去集贸城看表演。

我穿上厚厚的棉服,戴上围巾和帽子;蓝瑞先生穿着一件军大衣,不是奥楚蔑洛夫那种,是我亲自为他挑选的。军绿色,双排扣,穿上去整个人都洋溢着神采。

我们两个傻子笑呵呵得离开热烘烘的家,拉开家门投入冰冷的天地中,凛冽的北风裹挟着寒气,呼啸而来。枝头的乌鸦蜷缩着脑袋,发出凄厉的叫声。

街上人不多,喧闹了一天的小城寂静下来。

我们来到集贸城,花了几块钱买门票,看了一场歌舞表演,也就是唱唱歌跳跳舞,甚至还有一些黄段子来凑趣,节目低俗而无趣。

零下几度的天气,坐一会就全身发冷,瑟瑟发抖啊。

我裹紧了衣服,不停地搓手、跺脚,可是风带着尖儿,飕过脸一下一下得疼。寒冷360度无死角的攻击我,我忍不住怀念起家里的热炕头来了。

我说回去吧。他说好。


于是,我们又步行沿着204国道返回。

那时路上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那夜的风很紧。那夜阴天无月。那夜小雪花飘飘洒洒。

我们手牵着手,温暖着彼此。

像其他沉浸在爱情中的情侣一样,明明两人都丑成狗了,还怕被别人抢走。互相看着顺眼,觉得世界都亮了,亮瞎了眼也瞎得欢喜。

街上空旷无人,偌大的世界都成我们的了。风起时,雪落时,曾祈愿,一世缘,一生情,地老天荒。

我们两个就那么手牵着手在飘飘扬扬的小雪中慢慢行走,走着走着就白了头。


走着走着,就产生了分歧:我说一路向前走大路回家,他说走小路。我说大路安全,他说小路近便。我说大路坦荡如砥走得放心,他说走小路坑坑洼洼走来有趣。

就这样一边争论着,一边来到了小路口。

那时的我有点任性又矫情。

我在家里排行老大,习惯性地管着弟弟妹妹们听我话,又仗着比人家小几岁恃宠而骄,又觉得新婚不久,一切与意愿相悖的做法都可以贴个不爱的标签。更有经验丰富的同事姐姐们教导我,婚后第一次吵架是一场争夺家庭领导权的斗争,直接决定以后在家庭中的地位。

于是,我悻悻地挣脱他的手,向前快走几步,在大路上昂首向前,一去不回头。

走了大概有50米,我回头看看,我以为他会不放心我一个人走,会悄悄地跟在我身后,如果这样,我一定原谅他。没有一种爱不伴着原谅不是?

可惜没有。只有风呼呼的划过树梢,呜呜作响。

我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心随风冷,凉风凄凄。

走了几十米,我又忍不住回头看,总觉得身后的影子张牙舞爪得向我袭来。

头顶上的枝杈间一声乌鸦的惨叫炸然轰响,撕破了夜空的寂静面纱。

真的,我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而且十分肯定的是,不是他!——蓝瑞是穿着军大衣的。

因为距离远,因为我是近视眼,我只看到远处模糊的一团影子。

我要快点走,离他远远的。毕竟,到了贤河桥我就可以转弯向南走了。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还忍不住向后看,朦胧中那个黑影也加快了脚步。我一惊,感觉头上汗涔涔了。

那我慢一点吧,我慢下脚步向后看,那个黑影也慢下来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我还年轻呢。我十几年寒窗苦读,刚刚工作,刚刚结婚,我的人生还漫长着呢!如果今天我不幸死去了,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的父母啊?头皮一阵发麻。

我快步跑起来,身体前倾,脚步加快,本人在越野赛中也是拿过名次的。

可惜那天晚上,我穿的衣服太多了,一会就觉得嗓子发干,气喘吁吁。心里开始恨自己,大冷天干嘛不在家呆着偏要跑出来看什么表演呢!

看戏有风险,出门须谨慎!

可是,可是,后面的黑影也快速得跑起来了。而且速度比我快,离我越来越近了。

终于,我先跑到了东大坝的第一个路口,冲下这个坡,就到我家楼下了。家家户户的灯光给我温暖和抚慰。

这时,我猛一回头,赫然看见——我的蓝瑞先生,正背着双手,把大衣藏在身后,气喘如牛,一脸坏笑着,张牙舞爪地向我冲过来。

那夜,冷冬傲雪。

一片寂静祥和中,洁白的雪花天使般自空中缓缓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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