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另类逼婚

:    三十二岁的我尚在单身，城市人在单身后面加个狗，农村人把这叫光棍头，而我山区老家人把这叫寡份条子。

    管它怎样叫，我不在乎，可我的家人不行，全家包括姑舅亲戚，除了我父亲外，没一个不向我逼婚过，搞得我每年过年都怕了回家。去年过年蒙他们，租了个女友回家，蒙骗了一时，可纸是包不住火，最终，在电话里被母亲大骂了一通。

    也是我过于挑剔，亲戚朋友介绍过好多农村姑娘，我都看不中，高中到大学谈过几场马拉松式的恋爱，也终无果，于是我心一横：职场上打拚！事业不成，何以成家！

      今年过年，怀着忐忑的心回家，母亲及众亲戚大概也都疲倦于我了，见面招呼了一下，都没再提催我结婚的事，倒是父亲，仍是那么沉稳的对我说一句：

      “回来了，明天帮我砍毛竹去。"

    父亲的话，我也从来没违拗过。父亲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每一句话，都是慎思熟虑后的积淀，落地有声，不容更改。在我们家族中，父亲也是很有威望的，这大多缘于他的稳重处世、豁达大度，另有一层就是，他曾是一个文化人，八零年的老高中生，在农村里算得是有满肚子墨水。 

      我们家的竹园在一处山弯里，不通大路，听说好几年没砍伐过了。毛竹这东西有个特性，就是几年必须砍伐一次，否则，那竹园就很难再冒出新笋。这个道理，也是父亲告诉我的。那片密密麻麻的竹园，仿佛一个世界，每一棵竹都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个体，你拥我挤，都争相着去承受那高处的阳光，甚至能感受到那份互相竞争的激烈。

      到了竹园，父亲告诉我，什么样的毛竹必须砍掉：枝叶无鲜艳颜色，皮发黄发灰的，是十年以上的老竹子了，除了即将枯死，再不会出笋繁殖的了，不砍则会影响正值怀笋的适龄竹孕笋；皮青枝叶旺盛的，是六龄左右的竹子，正是怀笋年龄，是万万不可砍伐的；嫩翠的是当年或二、三龄的幼竹，有长的势头，也不可砍伐。于是我们父子俩挥斧砍伐了一阵，竹园里顿时倒下乱七八糟的一片。

    累了的时候，我们坐下来休息。父亲问我：

      “知道这竹园有多少年历史了吗？"

      我揺摇头。

      “说实在我也不知道。打我小的时候就有这片竹园，一代一代，老的枯死了，被砍去了，嫩笋又一茬一茬的长起来，生生不息。如果不是隔几年的抽砍一次，就象现在的密密麻麻，是再也长不出新笋来的了，再过十年八年，都成老竹棍了，这竹园离衰败也就不远了。"父亲说完，用手一挥那竹园的方向。确实，乍一看，这竹园中真的全是要砍的老竹棍了，能怀笋繁殖的，也就那么间杂在其中的几株了。

    “前两天电视上还播了一期节目，说的是中国人口已接近老龄化趋势，我想就和我们家这片竹园差不多吧。你看这竹园，都接近老年状态了。电视上说，人口老龄化和低生育趋势，将给国家和社会带来很多问题，就象我们家这片竹园，不抽砍更新，也将带来衰败枯萎的问题一样。"

    见我沉默，他又说：

    “我说了这么多，你该明白我啥意思了吧？——你该结婚生子了。"

    父亲今天的话，反常的多，但他的语气有一种强迫你承认道理的氛围。

    “你们年轻人，也许我们不懂，婚姻观念上，太重什么情呀爱的，殊不知，繁衍生息，才是人类社会的头等大事，现在人都忘了这本了。”

    无怪父亲曾是个读书人，与一般的庄稼汉是有区别，说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确，象我们现在的这一帮年轻人，婚姻观念上，真的就把生育这个词给忘了，追求真爱呀、幸福呀、知己呀，其实都是狭隘与自私的滋生；忘了婚姻的最最重要的一个目的：生育。人类牡会能够数千年文明繁衍，生生不息，不就是通过婚姻生育才达到的吗。

      看看这片尽是老竹的竹园，我挥开斧砍吧，待明年春天绽放出千万株新笋，显现又一茬蓬勃生机；同时我也在想，明年得改变主意了：无有成家，何以有事业？放下我那自视清高的身价，找一个能够追大同、存小异的女同胞，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