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为你而来
三歌说“在我们的规则里，我们要收集的不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情绪。而是会引导思想付诸行动的那些情绪，比如跳楼者心中充斥的复杂情感中，绝大多数由恐惧和绝望占据，一直在跳与不跳之间徘徊。”
“如果最后选择了不跳，颤颤巍巍从楼顶边缘下来，他的绝望就没有到达临界值，这样的绝望无法结晶。在选择跳的瞬间，身体做出反应之前。这段情绪达到临界值，就可以结晶。忘了补充一点，如果下面摆有安全气垫，从心理暗示的角度出发也不能结晶。”
“意思，要跟着一起跳？才能符合要求？”
“是的，而且这些情绪不能是你自发的情绪。”
“要求还挺高。好了，现在怎么做，找个跳楼的一起跳了得了。”
“这是属于你的冷幽默？不怎么好笑呢。”说完又呵呵笑了起来，第一次有人在我意识里笑，有点不习惯，“绝望这个情绪很特别一定要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感悟到。需要契机。”
光情绪一项就让我觉得相当吃力，可想执念、气运和命数想要感悟收集难度会有多大。不过也不是说一定要走到那么高的境地，或许很快就能和子戌取得联系也说不一定。
“你觉得最容易感受到的情绪是什么？”
“痛苦。”我觉得陪伴最多的也就这个感觉。
人随时都在和痛苦作斗争。吃饱了和无聊斗争，解决了无聊就和被满足的无聊斗争。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心中永远都保留着“要是。。。就好了”的句式，膨胀的欲望也是和聪明程度相匹配的。越聪明的人越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痛苦。他们因为太阳落山而痛苦，因为无法论证自己而痛苦，因为无法实现自我价值而痛苦。
思考片刻，我接着说“我不太一样。我感受的痛苦是我为什么会是人，被限制在无数大同小异的人组织的社会性中。而又在人类精英的共识中，就这样被奴役的痛苦。”
我们遵循价值规律，遵循道德规范，遵循法律法规。确实需要给自由拴上枷锁，因为大部分的人是不具备真正拥有自由的资格的。但那些看到本质的人，只会因为自己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而痛苦。自由，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想说的话，而是打破体系和规则，建立全新的公共认同。
“如果你就是可以改变规则的人呢。“
“我无法想象这样的自己。我现在积蓄的认知是被奴役状态下的认知。我只知道想要反抗，至于结果以后的事情还需要建立新的意识。井底的青蛙毕生之敌也就是湿滑的井壁。”
“有这个想法还是好的，你们真的很像。我继承了子戌的认知，没有继承他的记忆，以后遇到古怪可以帮到你。”三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我有些困了。”
“你真不像只没有智慧的猫。睡吧，谢谢你。”
它没有再回应。我再次确认文档确实只有那一页，在释放三歌后电脑文档就没有了研究的意义。笔记又只能一页一页解读，仔细破解。依然不知道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自己研究终究没有太大意义。
心生困意，今天就这样吧，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伴随着支蓝键盘鼠标的声音逐渐失去意识。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感觉周身非常疲惫。喉咙干涩难耐，迷迷糊糊间传来刺痛感，“水，水。。。”
床边发出响动声，而后递来一杯水，触碰到冰凉我稍微清醒了几分。发现外面现在已经是白天，阳光很柔和，照在身上很舒服。“谢谢，支蓝”。我喝下一大口，我余光看到这个人十分熟悉却不是支蓝。
“子戌？！”我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说不出其他话来。他被一喊也吓了一跳。
他踩在扶梯旁看着我，穿着在宿舍常穿的那件黄色T恤，“我说你这个人指定有什么毛病。你这么大反应给我整懵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下从床上坐起，给这家伙胸口上就是一拳。没办法，着实心中喜悦无以言表。
他拉着扶梯扶手一边躲闪一边说，”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你这一下指定给我送走了。“
“兄弟，你不是出了车祸人不见了吗？”我看他好好站在我面前也就放心了许多。
子戌先是一愣，几秒后用很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你这刚醒过来说些什么话。。。是做梦了吧？。”他的眼神中一丝疑惑一闪而逝。
水杯在手里把玩，子戌也跳下扶梯坐在椅子上望着我。从脑子里开始回忆从知道子戌出了车祸的那一瞬间起，到现在的一些细节。首先是时间，做梦的时间应该十分不规律，从出发到酒馆，从酒馆出来遇到欣冉，再回到宿舍，每一秒钟的度过都是切身感受得到的。
这绝对不像是在做梦，但现在子戌切切实实地在我面前，杯子的冰凉感也没有任何问题。
“好了，你睡了一天了，快起来。”说着子戌开始在衣柜里面翻找衣服，取出很多件，上衣、裤子、外套都是黑色的。确实，他就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款式和大小，也都和记忆里他的衣服对得上。他穿上一件黑色的小西装，正在摆弄着袖口。
“今天几号？”我首先要确认的就是现在的时间。
“10月9号，怎么了？”子戌边找翻衣服边说。
“9号？！”我从床上跳下来，看向我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劣质锁丢在小隔断里，钥匙甩在一边。
今天是10月9号，子戌出车祸的时间是10月10日，也就是第二天。
刚才床上跳下来，脚踢到了桌腿，疼痛钻心我也没有理会。“子戌，你明天会出车祸，后来我去酒馆找你，遇到酒馆的老板给我讲了很多你们的事情。你给我留了一只手链，一只面具，一个黑铁盒子，一本笔记。对了，还有那次我们救的猫，它也在帮我梳理你留下的东西。”
一口气把我这边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迫切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子戌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你可以详细给我讲讲车祸的细节吗？”
“时间是在10月10日晚上10点左右，地点是在京宇高速，你是从白枫站上的高速。因为我没有在场，很多情况是通过新闻了解的。所以不一定有用。”看子戌脸上表情发生变化，我也开始着急起来。
子戌闭眼思索，“不，很有用。这段路我还是会走，今晚我会去酒馆准备，没有你的提醒的话，我连滞留在其他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是有点不懂，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有机会给你说这些。”
“情绪被本根链收集过后，白空就可以使用一次。因为你现在在我面前，所以我不会担心你出现在在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会有什么纰漏，说起来也是很有意思。“说着他笑了起来，指着自己制服胸口的别针，“我明明是左撇子，居然没发现我很自然得把胸针别在左胸。”
子戌把西服外套脱下，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口，“你是通过被标记好的白空来到了10月9号我的梦境里面，提醒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然后把宿舍的门打开，还是一扇门，一模一样的门。连续开了十几次，外面依旧还是那扇黄色木门。
确实，马建成拿到面具就打望我的脸刻下了标记，“后面我主要就是帮你校正时间的错位。我还在想我应该怎么做。我觉得自己不一定做得好。”
“你出现在我的梦里，提醒什么都还没经历的我，这就是你的过人之处。确实，如果再最初我没有决定让你承担坐标这个事情的话，可能我确实就死了，你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我欠你的。兄弟。”
“从我可以收集到悲伤的结晶，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这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多告知我一些事情。”
“是悲伤吗？你遇到了一个伤感到撕心裂肺的人？”
“欣冉”
子戌盯着层层的木门发呆，然后认真地说，“第一页我就随意设置个密码吧，反正对你来说应该很好猜。电脑文档第一页是和三歌神识上的绑定，它会协助你去完成很多事情。第二页笔记上面的问号就是设定你睡着后来到10月9号我的梦境中的术式。这些都是你现在告诉我后，我明天要去做的事情。”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在梦中也一样。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即将发生的事情呢？”这个问题困扰在我脑海中很长时间，按照常理他直接给我说是最稳妥的办法。
“从我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来看，天机安插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只要它发现你有违逆的意图，就会被针对。我直接告诉你，肯定在你拿到白空之前就会出事。”
子戌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些扭曲的迹象，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看样子时间不多了。他的主观意识开始认定这是一场梦，随时可能醒来。
“无有，我之所以会去京都是去调查一个团体，他们和我们很像，如果我们的信仰是真相。他们的信仰就是灭绝。在他们看来，这个广义世界不管是精神和物质都应该是虚无，消灭目之所及的所有善恶。我会在后面的笔记里给你详细说明我现在调查到的情况。”
梦境中发生剧烈的震动，应该是他梦境之外的身体正在翻身，但桌子上的东西纹丝不动，日常的物理定理在这个空间已经失效。
“记得去我发生车祸的地方，那时候发生的情况我会给你留下一些线索。具体的就看情况而定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教团类的恐怖分子，我心中很是诧异。还没等我开口梦境开始瓦解，从天边已经撕裂一道口子，现实中子戌视野中的景象已经开始映照在梦境中。
最后一点时间，子戌笑着说，“帮我给欣冉说声对不起，让她担心了。另外，兄弟，这些事情惊险非凡，感谢你为我而来。”
我眼中闪烁着光亮。“嗯，我尽我所能。”
“密码其实就是第一页的意思。很简单。”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俩扑哧一声都笑了。我很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这是和他这么多年形成的默契。
宿舍地板断裂，现实景象完全照入梦境，但我还没醒，破碎后的地板、石块、各种床铺杂物和我随着黑暗下坠，他站在原地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逐渐消散。。。突然惊醒，我猛然睁眼。刚才最后一句话才说出口，“啊，因为我不想带着遗憾和残缺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