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

陈毅说:我就是躺到棺材里也忘不了沂蒙人民,他们用小米供养了革命,用独轮车把革命推过了长江。恰好我就是沂蒙山的女儿,陈毅话的小米和独轮车那是我儿时的记忆。

黄灿灿的小米透着清香,那是谷子退去外衣的模样。在其貌不扬的外表里,是金子般的心,质朴却最暖胃。

谁能想到那沉甸甸的谷穗是长在多么贫瘠的沙土里,春天,翻新的土地透着泥土的清香,划好陇的地里用一种叫做“耩子”的农具(耩子,学名应该叫耧,我专门去搜索一下图片,模样看着差不多,但是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我老家的耩子下面有两条腿,上面有放种粮的漏斗,造作的机关在把式上,扶耩子的人须是经验丰富的农耕好手,不然撒播的种子不均匀,导致幼苗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影响庄稼的收成。)弯着腰,控制着种子漏出的数量,这是一份极其辛苦的活,因为耩子的高度决定着扶耩子的人要一直需要弯着腰,前面还有拉耩子的也得弯着腰,春天耩谷子,秋天耩麦子,耩子是非常重要的播种农具。现在各种播种机械代替了人力播种,现在的农民种地也省心省力多了。

耩子走过的地方就留下了希望的种子,待到谷苗破土成长几乎不用操心,那是特别好侍弄的庄稼,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谷子灌浆以后即将成熟的那一段时间,会有各种鸟雀来偷吃,乡亲们就会弄个假人穿上衣服(但不是稻草人,我的乡亲们用树枝支棱个架子穿上外衣,往谷地里一插,就是人了。)但是鸟雀也是相当聪明的,人与自然万物的斗争一直存在,赶鸟雀就成了我们孩子每天下午必须要做的事情,那时候真是听话呀,在谷地里不停的吆喝着,走着,也不怕踩到长虫,也不怕有虫子咬我们,就在谷地里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要一直坚持到谷子收割,要是搁到今日,我肯定跑山上疯玩去了,少年的纯真就是被成长的心眼这么替换的。人是越长心眼越多了,而谷子确是越长心眼越实诚了,直到那纤弱的杆径支撑不了,谦虚的弯下腰,像当初扶耩子的那个人。

真要收割谷子了,我又要去掐谷穗,拿着编织袋一个谷穗一个谷穗的掐下来,谷叶常常划破我的手臂和脸,也不敢和母亲反抗,我们一人往袋子里装着谷穗,那时母亲告诉我小的谷穗就不要了,要留在谷地里给鸟雀吃,母亲说天冷了鸟雀的食物就不多了,给生灵留点活路也是积德,那时我觉着大字不识的母亲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我家果树梢头的果子从来不摘,就连我中的向日葵小头的母亲也不收割,她总是说梢头的果实太高了,不好摘,现在想来,那时母亲能给予生灵的最好活路,只是她不会也许是不想说出,

谷穗摘回家放在场院里晾晒,干了就可以脱谷粒了,带谷皮的谷粒是乳白色的,脱去谷皮的小米才是金黄色的,谷皮可以做枕头,枕着有一股子小米的清香。

小米是很营养的食物,生完孩子的妇女都要和小米熬的粥,粘稠的小米粥上面浮着一层,据说那是下奶的好料,如果产妇奶水不足,小米油可以直接替代母乳喂养婴儿,没有奶粉的年代,小米不知养活了多少幼小的生命。

在 我的老家,沙地居多,那样的土地不存水,全靠天吃饭,而种谷子有特别费事,收谷子的工序也特别繁琐,现在种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而母亲坚持每年都种点,收成了再挨个亲戚分点,她总说自己地里出的,不值钱,说没用化肥,也没打农药,母亲说的没错,那不是用化肥农药养出的谷穗,那是她用汗水和辛劳喂养的小米。

小米煎饼因为加了小米不是显得金黄,相反,却显得比玉米煎饼白一些,所以,你在买煎饼的时候有人对你说煎饼加了小米黄灿灿的,那一定不是真话。

小米是那样 香,煎饼是那样甜,小米煎饼是供养我长大的主食,我就是躺到棺材里,也忘不了沂蒙的小米,沂蒙的煎饼,它们已融入我的骨血,无论走到哪里,血肉之躯在,小米煎饼的情怀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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