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菲尔德的夏天

昨天下午，一位之前在超市购物时认识的英国小哥在WhatsApp上发来问候，我回复道：一切都好，如果少下点雨，可能更好。没几分钟，他回复我：最近的天气本该更好些，不过这是典型的英国的夏天，多雨。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觉得今年的夏天古怪，阴晴不定，气温也不定，不曾想在土生土长的英国人眼里，这却是典型的夏天。再一查，原来是我学艺不精，将高中所学的地理知识还给了老师——英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而该气候以不列颠群岛最为典型。谢菲尔德处于不列颠腹地，确实极符合温带海洋性气候的特征，尤其是入夏之后。

我说不出谢菲尔德入夏的具体时间，因为这里全年温和，春夏并不十分分明，但就观感而言，应是五月前后。五月初，太阳直射点继续北移，谢菲尔德的昼长相对阴冷的冬季要长得多，每晚八点过后才见日落，相比之下，一月份时下午四点已近黄昏。也正是从这时起，过长的昼长似乎搅乱了我的生物钟，使我不知昼夜，难以入眠。此外，五月前后，学校附近的Crookes Valley Park里繁花已落，不论是进入公园的路两旁的行道树或池塘边的那棵樱花树，都已香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盎然的绿意。不同于春天的绿，鲜嫩清新，五月的绿透着一股狠劲儿，放眼望去，仿佛泛着油光，若迎着阳光的照耀，甚至有些扎眼。

相对三四月份，从五月起，谢菲尔德的雨似乎也下得少了。来英国前，听说英国常年多雨，难得见到太阳，因此英国人酷爱晒太阳，每逢晴天必定外出，在草地上铺张毯子，甚或不铺毯子，或坐或躺，扎堆晒太阳。不过，今年谢菲尔德的五月，晴天远多过雨天，常常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尽管由于疫情限制外出，可公园里仍能见到不少享受阳光的男女老少。这里的生活倒是印证了英国人爱晒太阳的说法，不过常年多雨似乎并不见得。

然而，到了六月初，典型的英国的夏天忽然而至。记得那天是六月三号，最高气温从前一天的二十多度骤降到十五度，太阳也躲进了厚厚的乌云里。最为明显的是体感的变化，前一天出门穿一件短袖即可，这天我套上卫衣仍感到一股凉意。相比前一天，谢菲尔德仿佛瞬间从阳光普照、生机蓬勃的天堂堕回了清冷的人间，街道上和公园里的行人也随之变少。我本以为这种天气只是一时，哪想竟持续了近三周。那段时间，我本想趁着人少去英国各地走走转转，遂查看了各地的天气预报，结果不论是英格兰或苏格兰，没有一处天气晴好，全部阴雨连绵。

等到了六月中下旬，天气终于转晴，再次见到了久违的太阳。气温也随之回升，由一周前的十多度猛升至近三十度，某日BBC甚至发布报道称英国迎来今年最热的一天。那阵子，某天室友外出，去Bamford徒步。晚上我在厨房碰到他，他伸出通红的胳膊说，没想到在外一天竟然晒伤了。问候之余，我忽有了酷暑已至之感。

然而，酷暑最终不过持续了四五天而已。六月末，气温再次骤降，回到了十多度，阴雨也逐渐多了起来。这时，街上的不少行人又穿回外套，有些人甚至穿着颇厚的羽绒服，乍一看，难以想象正值仲夏，倒像是深秋。此时最古怪的莫过于晴雨交替的频率，因为一日之内，时晴时雨，难以预料。有时候，出门时仍阳光明媚，走到半路却忽然飘来一阵乌云，下起小雨，令人毫无防备；有时候，走进超市前仍乌云密布，小雨淅沥，不消半刻钟的功夫，走出超市，室外已然艳阳高照，只有潮湿的地面仍在提醒我刚下过一场我看天色以为会下好几个钟头的小雨；还有时候，太阳明明高挂空中，却出其不意地下起了雨，西风也不小，吹得行道树枝叶乱舞，我抬眼环顾四周的天空，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而且这样的时候还不少。

到了七月，时晴时雨、时温时凉变得更为常见，常常一日之内如经四季，不过多数时候春秋的观感最甚。以前两日为例。前天出奇的阴冷，我傍晚时外出，走到半路，小雨携风而来，路边的植物都被雨水打得弯下了身子，无精打采，我迎风雨而行，恍惚觉得晚秋已至。昨天却毫无征兆地转晴，但阳光并不十分刺眼。我仍旧傍晚外出，步行去Parkwood Springs，途中经过一家酒吧，看到门外站着十多个身穿春装的俊男靓女，三两成群，相谈甚欢。等到丘顶，四周一片翠绿，微风拂面，春意袭人，霎时直觉身处仲春。

谢菲尔德的夏天尚未过去，阴晴不定的日子想必仍将持续数周。等这个夏天进入尾声，我就将踏上回家的路，那时便是“也无风雨也无晴”，而在此之前，我要在草地上多晒几回太阳，记住这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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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字 /  王煜旸

图 片 /  王煜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