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9第十二章 刘阳光躲过一劫

刘阳光躲过一劫

话说90年代初,全国各地兴起了酒店、KTV,当时的酒店和KTV有一个特色,那就是都有陪酒的小姐,陪吃陪喝陪睡,1995年之后就更加盛行,就光兴农镇这么一个小镇,带小姐的歌舞厅不下10家。我们家住在公路边的门市房里,每天晚上能听到歌舞厅传来的震天响的音乐声音。大姑的前夫刘阳光非常好色,经常骗大姑说去兴农,去我家,他们家在县城住,但其实每次都是下午来,在酒店过夜,然后第二天到我家点个卯,我家人自然也没人嚼舌根,都知道刘阳光爱骂人,我姑和我大姑关系也不好,因此也没人告状。2000年的春天,记得是4月份,东北的4月份乍暖还寒,前一个冬天我爸用借来的钱跟二叔合伙用四轮车收黄豆,送到克山县,返程时再运回一车煤炭放在我爸单位的院子里卖给村民(当时我家卖掉门市房后借住在单位的杀猪房里面,和我老姨承包的酒坊相邻),就这样干了一冬天,我爸记账,我妈收钱,二叔没文化也充分相信我爸,因此只管干活。到了第2年春天种地之前,两家算账,出资相等,利润平均分配,我爸拿出账本一结算,二叔赚12,000,随即对我妈说:打开柜子把钱拿出来给他二叔,我妈打开柜子拿出几张毛票,我爸抬高嗓门叫喊:让你拿钱12,000给他二叔,你拿这几个毛票干什么?这才几十块钱啊?这是他二叔挣的,快点!我妈说:总共就这么多钱。我爸立即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咆哮起来:怎么可能呢?一冬天怎么就这一点钱呢?我这个账记得清清楚楚,钱呢?哪里去了?你不是每天锁在柜子里吗?没人收现金,就你在收现金!每天都上锁了!钥匙一直在你那里!难道不花吗?我妈小声的回怼着,我爸声音更高了:你花哪里去了?这时的我妈又像是卡带的录音机,又哑巴了,任凭我爸怎么咆哮都是哑巴,我爸站在地上,咬牙切齿,握紧拳头,但我妈不怕,她知道刘阳光就立在门口呢,我爸不会打她,好像从来也没打过她。

二叔前些年由于躲避计划生育搬到大杨树种地,结果不顺利,带着妻儿又回到老家,本就生活不宽裕的他,就是指望着这一个冬天的营生,自然需要这个钱,我爸也没有理由不给二叔,因此我爸和我妈就满屋找钱,责令我妈打开所有的柜子、被橱、炕上、地下、厨房、家里所有的角落翻个遍,大包小包都撇出来,衣服扔的满地都是,没有见到一张钱。我爸正在这满屋的狼藉中愤怒地翻找着,这时刘阳光从歌舞厅心满意足的来到我家点卯,让他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招贼了吗?随即我爸就气愤的跟刘阳光讲找不到钱的事儿,刘阳光站在门口,不敢往房间里迈进一步,生怕被赖上。

意料之中的,当天我爸自然没有找到钱,刘阳光在我家没看到笑脸,也没吃到饭,在那个大院子里更没看到羊毛子的影子,也没听到打麻将的声音,万籁俱寂。(羊毛子承包院子里的酒坊,没事整天在院子里晃,要么就是打麻将)。刘阳光拐着腿,像马拉松一样,带着最新消息回到了县城,然后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讲我爸找钱的情景,并且自己还在那一边讲,一边拍着大腿坏笑着感叹:幸好我昨天没去,幸好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找钱了!听完刘阳光手舞足蹈的描绘,我五味杂陈:按照我爸的计算方法,那次丢的钱一共应当是24000,

24000,能在高中的食堂吃多少顿饭啊;24000,能买多少件毛衣啊;24000,能买一个很温暖的三间砖瓦房了;24000啊,应该够我读完整个大学了(我的大学学费每年3300块)。没过两天,我爸妈出奇的安静,再也不提丢钱的事了,仿佛没有发生过。2000年东北的一个小镇上丢了24000啊,不是2400,也不是240,为什么不去报警啊?可是我都不敢问我爸,连提都不敢提,直到二十年后的现在也仍然没有机会问他。我能读懂,我知道我爸妈根本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丢钱了,更不想让孩子们知道这钱是谁拿走了?丢到了谁的手里?当时我在想究竟丢到了谁的手里呢?我不敢继续我的猜想了。

尽管我爸妈对家里丢钱的事情守口如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这4个孩子说过丢钱的事,但是我们都知道了,我爸本打算用这一个冬天赚的钱买一间民房来住,结果没有一分钱买房子,还借了钱支付了我二叔挣的那12000,我们家接着就搬到了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房子里面去住(那个房子的房主欠我家沙子钱,用来抵扣租金)。

那次丢钱事件后不久,也是2000年的五一,我放假回家,听说羊毛子带着从潘二豁牙子那里借来的3万元跑路了,留下酒坊满地破鞋烂袜子,我爸带领我和王超虎把那些破鞋烂袜子扔出去了,把酒坊打扫干净还给单位,同时我爸也把羊毛子买来烧酒用的大锅炉拉到了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院子里去了。没过几天,三舅、刘建生(三舅的儿子)带着他们村里的大力士来到了那个院子,三舅进屋和我爸聊天,刘建生和那个大力士开始搬动大锅炉,大锅炉很重,使劲全身力气也只是挪动一点点,王超虎发现了院子里的响声,跑出去一看,刘建生正在搬锅炉,马上喝到:放下,谁让你搬的?我老姑欠我家钱,我要拉这个锅炉去卖钱,刘建生回答道。12岁的王超虎也不甘示弱:她欠我家的更多,这个锅炉根本不够,我看你们谁敢搬?说话就要准备打架,我爸向屋外张望,此时三舅也不好意思了,让刘建生不要搬了,他们不欢而散。那时的王超虎对他老姨恨之入骨,他老姨骗钱她已经感觉到了,还知道我妈特别向着他老姨,因此把家过得那么穷,连镇上的一个小民房都买不起(2000-3000元左右就可以买到一个泥房子),但没想到,若干年后,王超虎发达后,有钱了,却忘记了这些,他老姨的糖衣炮弹轻轻一攻(夸赞他是成功人士),就沦陷了,把他老姨当作军师。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个成语:认贼作父,不知道恰当不恰当?

那次丢钱事件过后的三个月,2000年7月,我考上了大学,根本没有学费,用摆酒请客收的礼金终于凑齐了学费。

当时我妈为了阻止我上高中,给我下了死命令:只要你念书,就一件衣服都不能买,要想买,就别念书!这句话反复说了几十遍,因此我高中三年没有买一件新衣服,都是小心翼翼的在后面拣老三的旧衣服,至于我妈摆在柜子里足有一米多高的一叠羊毛衫,我是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的,别的衣服就更不敢动,看都不看,我也不屑于去看。我妈经常会拿出过时的、或者是她不喜欢的衣服送给马路对面村里的妇女,但绝不会给我穿。记得我上高二那年过年,在后来丢了24000的那间房子里,县里的一个堂姑来我家串门,吃过饭,堂姑拿出一件绿色的新毛衣,对我说:二侄女,我给你买了一件毛衣,你看这颜色喜欢不?你试试,我接过毛衣,不用看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妈站在旁边那怒目圆睁的眼神,我就小声说:我一会再试吧,结果老三上来一把抢手了那件绿毛衣穿在身上,我妈马上说好看,堂姑也只能说:老三穿也挺好看的。第二年冬天,老三把那件沾满了毛球的绿毛衣送给我穿了,我没有拒绝,也没有资本拒绝。

上大学报到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妈过来检查我的行李包,看看我有没有拿走她的衣服,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她发现我放在包底下的一套新的秋衣秋裤,那是我自己的几十块钱偷偷买的,她在我的包里没有看到她的衣服作罢了,我松了一口气,躲过一劫。可是那24000,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一直在猜:我妈是如何短时间内安抚了我爸那暴怒的情绪?什么样的理由让我爸心甘情愿的认了呢?心甘情愿的丢了过日子所有的钱,还要再背上12000的债?这钱到底跟小姨子有没有关系?这个疑问曾经困扰了我多年。写到这里,我想到两个成语叫做:家贼难防、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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