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的爱(三十一)

美雅早早起来洗漱完,然后离开住了一夜的招待所。

招待所房费8元,虽然陈旧,但干净舒适,即使这样,她昨夜仍一夜未眠。

心里一直在担心笑笑,自己不在身边,也不知道笑笑会不会哭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心里充满了对王茜的愧疚,离开不是她的本意,但除了离开她别无选择。

她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多余的,她本在刚来被拒之门外时就该离开,但就因为对王茜的承诺,让她在这个家多待了一年多。但最终还是没有融入其中,即使她真心对待每一个人,最终得到的仍然是质疑,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就如当初逃婚离开养父母家一样,命运又一次捉弄她,似乎又被判上了死刑,接下来她孤身一人,又要踏上茫茫人生之路。

天空阴云密布,雾气重重,湿冷的空气浸入骨髓,美颜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天是除夕,街上还是有匆匆行走的人,她拖着箱子走了好长的路,发现了一个早餐摊点,她要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看着清冷的街道,她的心如结冰的湖面,冰冷而死寂。她抬眼打量这偌大的城市,鳞次栉比的建筑,冷漠的面孔,匆匆行走的身影……

这里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而今她要离去,却又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将在哪里?她又一次如浮萍般随波逐流,想到此,她的泪掉下来落在面前的碗里,她急急地擦拭着,哽咽地吞咽着嘴里的油条。

吃完后,她顺着摊店老板指的方向找寻汽车站。不是很远,在她却似走了半个世纪,问了好几个人,七弯八拐,终于看到了五个烫金的大字——益州汽车站。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进了站看到有一辆大巴启动着,她把箱子机械地放进敞开的车仓里,然后木讷地上了车。

令她惊奇的是,这么早车厢里已经坐了近一半的人。有土里土气的农民,打扮时髦的女孩,穿着校服的学生,抱着孩子的妇女,头发油亮的干部……

有些座上虽没有人,却有包或衣物已经被占了。美雅慢慢向后移动,寻找空座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外面坐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看着她怀里熟睡的小孩,美雅的内心深处不由生出一种亲切感,她试探地问年轻妈妈旁边的座位是否有人,结果她主动起来坐到了里面,将外面的座位让给了美雅,美雅微笑着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车里还在不断地上人,司机在吆喝:"没有买票的抓紧去窗口买,十分钟后车就要出发了。"美雅这才记起自己还没有买票,她慌乱的四下张望,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年轻妈妈,她正侧头看着外面,美雅低声恳求道:"您好,麻烦您帮我看着座,我快快去买一下票。"年轻妈妈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美雅匆匆起身,径直向司机走去。司机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大叔,满脸横肉,标配的酒糟鼻十分抢眼,嘴里嚼着泡泡糖。他不耐烦地听完美雅的询问,指着车后说:"下车去后面就看见了。"

美雅下车走到车后,上了一小段斜坡进到一个门里,果然看到了好几个出票口。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要买去哪里的票,她又急急地赶回来,怯怯地问司机这趟车要去哪里。司机听见美雅的问话,先是睁大挂着眼袋的双眼,像是在看外星人似的,然后爆出粗矿且沙哑的笑声喊道:"姑娘,你一大早没吃错药吧,竟然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难道是要离家出走吗?"

听了司机的嘲讽,车上的人们也跟着哄笑起来。

美雅被司机说的满脸通红,正在此时,旁边过来一位农民打扮的男人,他问美雅要去中途的某个地方,还是要去终点站,美雅没有犹豫,立马回答说是终点站,男人说那就去买十里镇的票。

买了票回来美雅谢过年轻妈妈,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这是车上的人几乎都坐满了,司机吆喝着开动了车子。美雅这才拿出车票,细看上面的内容,发现到十里镇已是晚上七点了。

她开始有些后悔,是不是走得太远了,早七点半到晚七点,近十二个小时的路程。内心突然又升起一种悲凉来,感觉离这个城市越远,再见笑笑的机会就越渺茫。

她侧脸看着旁边年轻妈妈怀里的小孩,泪水又一次浸湿了眼眶,又担心邻座发现她的失态,赶紧盯着自己的脚,使劲眨巴着双眼。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车身猛的一晃停了下来,司机开始骂骂咧咧,车门打开又上来一批人,手里提的,身上背的都是置办的年货。车上的座位都坐满了,司机和售票员喊着让人们往里站,车厢里空气变得浑浊起来。人挨着人,车重新启动的时候,售票员开始查票和买票了。

美雅的旁边站了一个围着头巾的老妇人,有好几次她都想站起来让老妇人坐下,但一想到近十二个小时的路程,她又默默打消了念头。

就这样,车在走走停停中,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像是被吹胀的气球,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后来美雅从年轻妈妈的口中得知,这是去十里镇的唯一一趟车,平时就人多,有的人是前一天没赶上,在别处住了一宿,才又来坐的。加上今天是除夕,人自然就更多了,这位年轻妈妈是转娘家赶着回家过年的,怀里的儿子还不到一岁。

站着的人们随车身的颠簸左右摇晃,美雅听着年轻妈妈的说叨,渐渐的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打架,她微微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司机的吼叫声惊醒,随之整个车厢的人们也开始惊呼。美雅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觉得车速飞快,车两旁的树木飞也似地从眼前掠过。

此时一年前火车上发生的一幕又从脑海中浮现,美雅意识到罹难即将到来。

司机惊恐的声音在耳旁炸开:"大家不要慌,抓住椅背让自己稳住!"

车厢里乱作一团,人们在大叫,尖叫,仿佛与世界做最后的告别,有人发出无望的喊叫:"怎么回事?赶紧停车!求你了——"

有人开始绝望地恸哭,美雅旁边年轻妈妈怀里的孩子被颠醒了,吓得"哇哇"大哭,而他的妈妈也被车摇晃着无所适从。

只听司机最后的声音:"大家保护好自己,刹车失灵了!我……我……啊——"

随着声音渐远,美雅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头突然被重重的撞击到什么东西上,渐渐地意识变得一片模糊,直到最后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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