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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9月27日，奥兰多迪士尼园区，西部决赛第五场，湖人87-84领先掘金。
还有12分钟，湖人就要时隔10年之后再次踏进总决赛大门。
勒布朗-詹姆斯从一月份就开始想象这一幕发生了，他在场上持球推进，湖人本赛季领先进入第四节的比赛52战未尝败绩。但这是最重要的一次，詹姆斯心想，无论如何要守住。
掘金不是一个可以长久缠斗下去的对手。
确切地说，从他在2018年7月2日宣布加盟湖人以后，詹姆斯就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带领湖人闯入总决赛这一幕了。过程并不轻松，甚至于荆棘满布，这种坎坷不只来自场上的比赛，还来自于他的腹股沟，来自于尔虞我诈的休赛期交易，来自于威斯康辛和肯塔基的枪声，来自于噩梦般的直升机事故。
那时他从没想到重回总决赛的历程会如此令人心碎。
但詹姆斯仍有把握赢下这场比赛，对湖人来说有两个好消息，第一是掘金的明星后卫贾马尔-默里这场看上去并不在状态，也许是受腿部伤势影响，默里失去了他的冲击力。这一场他在湖人掩护后的协防中表现平平，并没有过多接管进攻。尽管上一场比赛他面对詹姆斯上演了举世惊骇的拉杆上篮。
另一个好消息是掘金这一场失去了他们傲人的三分准度，30投8中，湖人在夹击中送给对手同样的空位投篮机会，这次并没有付出同样惨痛的代价。
尼古拉-约基奇挡拆后在油漆区接球命中投篮，90-88，掘金只剩他在苦苦支撑。
这群令人尊敬的对手，在经历了18场高强度的比赛和两次神奇的1-3绝地反击后，终于显露疲态。而詹姆斯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白鲨，他摆动尾鳍，分差只有2分，惬意到像是一群人在开海滩派对——但没有人意识到白鲨正从两公里外的海域靠近。
“当我们第四节有机会赢下比赛时，我就不想再多打一场了。”詹姆斯赛后采访中说道。
二
蒙特-莫里斯上篮不中，湖人发动反击，詹姆斯持球冲到前场，面前只有第一个回防过来的默里和还没来得及参与进攻的约基奇。詹姆斯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合球迈开三步。
第一步，默里用力拉拽着詹姆斯的手臂；第二步，约基奇收回了他试图犯规的手；第三步，詹姆斯在半空中转头对裁判大喊“And One！”，然后回头把球打进。
一个颇为戏剧性的进球，评论员不禁笑出声来，而赛场上气氛严肃到容不下半秒钟的出神。92-88。
接下来的一个回合，同样是面对默里，詹姆斯借霍华德的掩护突到中距离，前面是蠢蠢欲动的约基奇、后面是紧紧贴着的默里，面框背打，每个拥有傲人臀围的外线球员都掌握这项核心技术，詹姆斯再熟练不过，他用臀部感受着默里在身后的距离，找准时机，起跳出手，哨向，又一个2+1。
贾马尔-默里，如果说这位大杀四方的超新星还有哪里略显青涩的话，那就是这样的细节经验吧，不必要的上手犯规，全联盟都知道当詹姆斯冲起来的时候，如果你不准备搭上一次违反体育道德的犯规动作，那就最好别下手，哪怕你有一级按摩师的从业资格。
接下来一个回合，默里突破面对霍华德命中一记抛投。而回过头来詹姆斯发现掘金开始用回身高臂长的小迈克尔-波特和格兰特对付他了，硬碰硬并不明智，詹姆斯在右侧转身后仰跳投，小波特一双长臂死死罩在面前，直到落地他都没找到出手空间。
小波特，这个掘金板凳席上的“不安定因素”，田岗教练最害怕的那种斜刺里杀出的角色，在系列赛里给湖人带来了太多麻烦。况且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为了第三节AD封盖了他本可能炸翻球馆的扣篮。
可湖人同样有人在防守端站了出来，三分表现惨不忍睹的丹尼-格林，先是从身后盖掉了约基奇的投篮，紧接着拍马飞奔到右侧底角干扰了蒙特-莫里斯的三分出手。湖人于是又获得片刻喘息之机。95-91。
此时距离他们闯入总决赛只剩下7分50秒，詹姆斯想，如果这是在斯台普斯球馆该多好？
那里有数以万计的球迷在等待着见证湖人重返巅峰，他们渴望着一次弥足珍贵的荣耀来愈合创口。静下心来，湖人球员甚至能在场上听到球迷们的齐声喝彩，不知道那是球馆的人工噪声还是他们真的隔着千里之外听到了洛杉矶球迷的呐喊：
“Win for Kobe！！！”
三
魔术师-约翰逊一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在詹姆斯加盟后不久，他们在洛杉矶见了面。之后魔术师便将詹姆斯对湖人队的承诺昭告天下：我可以告诉你们，詹姆斯承诺为洛杉矶带来一座总冠军奖杯。
如果你注意詹姆斯职业生涯里说过的话，就知道他偶尔也有过几次口不择言、年少轻狂的打脸时刻。但这个男人很少对别人给出承诺，你懂吗？包括和骑士队的一年一签，直到白纸黑字落定前他从未承诺过续约之类的东西。他只给出过具体的几次承诺：
第一次，“I Promise”计划始于他对俄亥俄州学生们的诺言：我承诺在场上拼尽全力，不留遗憾，而你们则承诺在学校认真学习，做一个有用的人。I PROMISE腕带为证。
第二次，是他重回克里夫兰的欢迎会上，他承诺为家乡带来一座总冠军奖杯。2016年夺冠之后，体育画报上詹姆斯手捧冠军奖杯，封面标题是“The Promise Keeper”（信守诺言之人）。
第三次，詹姆斯选择把他的承诺带给湖人。有时候他疯癫搞怪像个小孩，有时他沉默寡言说话不多，一句顶一万句。
詹姆斯持球弧顶面对格兰特——掘金阵中最好的防守者，系列赛里让他和戴维斯吃尽苦头的家伙。波普和魔兽连续掩护，试图将默里带到詹姆斯面前，可格兰特拼命绕过掩护，坚定不移的再次站到勒布朗对面。老詹知道，这次他必须顶着压力硬上了，之前后仰跳投被小波特封死那一幕仍在眼前徘徊。
詹姆斯持球突破，从右路转到左路，一个垫步停球后直接起跳后仰出手——注意看，他是先起跳然后在半空中扭转身体面对篮筐的，任何一个投篮训练师都不会教你这样出手。格兰特高高跃起，篮球飞过他的指尖划出弧线。
球进，99-92，就像科比拧着身体三分绝杀开拓者，就像利拉德隔着两步远投进绝杀三分。书上永远不会教你这些不合理的出手，但超级球星知道，这球能投。
接下来，詹姆斯在反击中自投自抢，卡鲁索传球给弧顶拍马赶来的浓眉戴维斯，后者手起刀落三分入网，102-92。分差来到两位数，全队沸腾了，记住弧顶这个位置，接下来大事都在这里发生。
可掘金是何等顽强的对手？！别忘了他们是怎样一路逆转走到这里来的，这一场默里虽不在状态，蒙特-莫里斯、格兰特却站了出来，更不用说他们的灵魂人物，约基奇，这时他干了什么？强突霍华德走底线上反篮打进2+1，这根本不是约老师的常规手段，可这个当儿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他得站出来维护自己约G7的声名。掘金就像个身负五处刀伤屹立不倒的战士，103-99，寸土不让。
詹姆斯弧顶持球，又一个双人掩护，詹姆斯走左路吸引包夹果断分球，这一次，丹尼-格林在弧顶接球三分出手。球进，106-99，格林好不容易进一个三分于是保持投篮手势整整5秒仿佛在提醒屏幕前所有人这球牛逼吗？看到没有？爷投进的！
蒙特持球突破吸引协防，第四节他简直承担起了本属于默里的进攻重任，这一次詹姆斯漏掉了三分线外的格兰特——一整个系列赛，掘金在三分线外从未让让机会溜走，湖人不管是对约基奇还是对默里都选择收缩夹击，而掘金的三分惩罚刀刀致命，湖人在等啊，等运气倾向自己这边，等他们手感冷却下来，哪怕只有一次。
球弹框不中，湖人等到了他们的运气。而抓住一丝希望就能置对手于死地的勒布朗回过头来就对着格兰特命中一记中距离投篮，詹姆斯的中距离手感，也许对格兰特来说还很陌生，湖人球迷可还识得？
四
约基奇不愿放弃，左侧低位面对霍华德投篮命中，后者只是伸直手臂，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犯错。
也许霍华德曾经犯过什么错误——他们都说他犯过错误，那么就当这是真的吧。毕竟在胜负说话的篮球场上，一个失败的赛季本就称得上是错误。当他顶着骂名来到球队时，就已经默然接受了这一切，责备、质疑，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霍华德照单全收。他只需要一个机会，当机会到来时，霍华德高举双手，不给裁判任何搞砸比赛的可能。108-101
“我向自己保证，只要我有机会重返那个舞台，我会付出自己的一切。”赛后霍华德这么说。
当霍华德回到湖人时，他打心里希望重新获得洛杉矶球迷的认可，希望与那个人握手言和。但不是口头上的，而是拿出实际行动和成绩来作为赢得尊敬的资本，怎么失去的就怎么拿回来。然后向那个本该在场边给他一个拥抱，本该在扣篮大赛上给他扔出一记空中接力的人说声：I got u，dog！
有那么一瞬间霍华德望向天空。科比，虽然你不在这里，但欠你的东西我还是会如数奉还。
比赛来到最后三分钟。詹姆斯，又是詹姆斯，这次他终于在双掩护之后换到了默里，毫不犹豫，右侧突破转身后仰出手，当他找到投篮手感时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一是他肯定会继续投下去；二是即便你知道第一点却仍然防不住。110-101。
詹姆斯杀疯了，他在右侧三分线内一步借掩护后面对格兰特直接干拔出手，再中！这一球简直复刻了他13年总决赛最后一投，詹姆斯在极度自信时的出手，眼前似乎看不到任何防守者。湖人等他这样的投射表现等的太久了。
紧接着詹姆斯将他本场的连续得分表演推向了最高潮，即使他不停地命中投篮，可当霍华德上前掩护时格兰特仍然习惯性的后撤一步，詹姆斯抬手做出传球假动作，格兰特试图干扰——没搞错吧，他放空了此前连续命中3记投篮的詹姆斯，整整一大步。这个时候自信心已然爆棚的詹姆斯绝不会放过这一瞬间的机会，张手命中弧顶三分！湖人连续第三记弧顶三分球！！！
115-103，比赛还有1分57秒结束，又或者比赛已经结束了。
五
贾维尔-麦基跑过来为勒布朗戴上那顶空气王冠，他们队史第32次闯进总决赛只是时间问题了，詹姆斯眼中杀气显露。
年近36岁的他在西部决赛赛点战砍下38分16篮板10助攻，末节狂飙16分，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他只知道自己承诺过一些事，他有义务去做到一些事，当他眼里只有要追逐的目标时，一切的数据、记录以及总被提起的年龄、伤病都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耳边被忽略的白噪音。
湖人时隔10年后再一次打进总决赛，多么值得欢庆的时刻。但所有湖人球员心里无法不留存一片忧郁的角落，为了纪念上一个带领球队登上巅峰的人。此时此刻，他们多不愿回忆起去世的科比-布莱恩特，但越是接近总决赛，这个男人的坚毅的背影越是在眼前挥之不去。从飞机事故那天开始，湖人一整年的比赛里就这样戴着一层沉重的黑纱。
赢得西部冠军的喜悦也许很快就会过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还需要赢下四场比赛。否则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否则这一切的纪念都毫无意义，他说过：“第二名就是最大的输家。”如果此时他就在场边，恐怕也会板着脸对记者说，重回总决赛不值得庆祝，他们应该回去准备迎战下个对手吧？
詹姆斯沉默寡笑，只是在西部冠军颁奖仪式上无聊的坐在一边。上一次这么做是因为累到站不起来，这一次，也许他想用行动告诉有得意忘形之虞的队友们：
在一夜欢庆之后，冷静下来吧！湖人们，我们还有四场比赛要赢，非赢不可，为了忘却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