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别裁》178（宪问）｜是孔子毛病多吗？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微生亩对孔子说：“孔丘，你为什么这样四处奔波游说呢？你不就是要显示自己的口才和花言巧语吗？”孔子说：“我不是敢于花言巧语，只是痛恨那些顽固不化的人。”

        微生亩是一位道家的隐士。历来儒家与道家的基本思想是不一样的，儒家讲的是要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而道家则走因势利导的路子，也就是要顺应自然。通俗点说就是太极拳原理、四两拨千斤的道理。所以中国历史上，隐士们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出来因应时势，拨乱反正，都是道家的人物。

        微生亩就是这样一位隐士，有一天他对孔子说，你一天到晚凄凄惶惶，忙忙碌碌，周游列国，到处宣传讲学，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处去讲学、宣传，又有什么用？你不觉得太过分吗？孔子答复他说，我并不是好说讨人喜欢的话，实在是自己的毛病太深了。这样的解释与常人的解释不一样。有人把“疾固”两字解释为：“讨厌这种固执己见，不肯出来用世的病态。”实际上有点太牵强，这是后世儒家思想，他反对道家，反对隐士，才会标榜自己出来做官的做法。其实孔子对于隐士还是很尊重的。在此，他只是一番自我表白，这句话用现代话是说：“你老兄劝我不要为时代担忧，是很对的。我之所以一天到晚奔走呼号，那是我的毛病。”这是他对隐士们一种谦虚、幽默的态度。真正的心意是，反正你们不出来做事，我出来做事，各走各的路，我为社会国家尽心而已，就算是我的毛病吧！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骥是古代的名马、良马、千里马的统称。他说真正的千里马，并不是说它的力量有多大，而是说它的德性好。什么叫德性好？良马如遇主人坠鞍，它立刻站住，等主人起来，绝不会践踏主人或拖着主人跑。如果肚带没有系紧，马鞍不安全，就是骑上去了，它也不走，用鞭子打它也不走。还有如老马识途等都是良马的德性。这种良马，要有天才，才能训练得出来。

        这两句话等于是答复微生亩问孔子的问题。意思是说，一个为人类社会的人，不问眼前的效果，只问自己应该做不应该做。甚至今天下的种籽，哪一天发芽？哪一天结果？都不知道。但下了种籽，终有一天会有成果的。这正如孔子的思想，几千年以来，始终成为国家民族文化的中心，的确是有它千古不灭的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