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伟平
2012年春天,我还在南方某县城上高中,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每天早上天没亮我们就得起床去教室上早自习。
倒春寒的时节,气温冷得出奇,阴冷又多雨。从宿舍楼去教室的路面永远是湿的,地上覆盖着一层枯枝败叶。脚踩在上面,水汽仿佛会从鞋底钻进来沿着脚跟爬到后背,令人忍不住的打寒颤。
天气阴郁,备考状态下的人也感到混沌紧张。因为缺少睡眠,很多个早自习我都是在哈欠声里度过的。
高三的时间总是不够用,每天从早上五点学到晚上十一点,睁眼闭眼吃饭睡觉都在背书做题,娱乐休闲时间为零。
高复几个班都在四楼,每到下课时间,那里总是最清净的,除了上厕所,几乎没人出来。教室里除了书,就是如蚊虫般嗡嗡作响的读书声。目前为止,备战高考那几个月,依然是我记忆中最深刻难忘的一段经历。
漫长枯燥的备考时间里,对我来说,唯一令我感兴趣的就是每周一次的作文课了。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个中年男老师,胖胖的,阅读量和饭量一样大。他的办公桌上除了教辅书和试卷,就是各种名著小说,以前课业没有那么重的时候,我经常去他哪里借书看。
虽然教的是应试作文,但我感觉他挺看不上那些应试作文的,每次聊到作文,总难免要抒发一些自己对应试教育和应试写作的感慨。
记得有次他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啥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一时兴起,我把它写成了一篇短篇小说。一口气写完,像喝了杯冰啤酒一样痛快,交上去后我便没再想这事。
几天后,作文本发下来了,其他同学都有,唯独我的没有发。
下了课,我找他要我的作文本,他说他还没看完。
第二天下午,上完语文课,他让我跟他去了趟办公室。打开抽屉,他从里面抽出一个作文本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正是我的作文本。翻到最近写的那篇,标题右侧用红笔写了个“59”,我有点惊讶,他竟然给了我一个全班最高分。
我没想到那篇作文能拿59分,严格来讲,那篇作文偏题了。写的时候只觉得有趣就好,早忘了题目是啥。我想那个分数是他出于对应试作文的某种反抗给的。
为了求证我的猜想,我说:“我的作文跑题了。”
“我知道。”他看着我说,“真到了考场你不能这么写,这么写会冒很大的风险。喜欢这种‘作文’的老师可能会给你一个高分,要是运气不好,你可能连一个正常分数都拿不到。”
我知道他说的很对,任何特立独行的行为本质上都要承担很大的代价。在考场上最受欢迎的,永远是哪种四平八稳的应试文。作为一个普通学生,你只能选择放弃高考,或者随大流去往你想要去的地方。
“放心吧,我就是写着好玩的。”我说。
上课铃很快响了,我准备回去时,他忽然叫住我说:“你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以后出书了,记得寄一本给我。”
像是被人看穿了似的,我有点发愣。因为要赶着去上课,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拿着作文本往教室走了。
备考那几个月一恍神就过去了,参加完高考,我离开了小城,独自一人辗转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上大学,接着毕业后又回到了长沙工作。
这期间经历了很多事情,也认识了很多人。生活消磨了太多东西,种种压力让我疲惫不堪。但无论何时何地,那个语文老师说的话却一直在我心里盘旋:“以后出书了,记得寄一本给我。”
我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这么说,但那就像一个契约,一直提醒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那确实是我学生时代在心里种下的一个梦想。
时间来到2016年年底,我已经离校工作一年了。这期间我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拿了奖,算是完成了学生时代另一个心愿。工作虽然忙碌,我还是断断续续的写了十几篇短篇小说,都在杂志上发表了,但一直无缘集结成书。
2017年年初,一次机缘巧合下,我参加了某网站举办的一个征文比赛活动。几个月后,我写的那个短篇小说进入了决选,有幸得到了收录进纸质书的机会。
虽然那是一本合集,我的小说在里面只占到一席之地。但书出版后,我还是如约给那个语文老师寄了一本书。几天后,他加了我QQ,留言给我说:“书收到了,看了你写的小说,有很大进步,希望你坚持下去。”
几年时间过去了,这段留言就像是对学生时代那次不成文的“契约”的一个回应。我很感激在那样一段枯燥的时间里,有几个语文老师给了我一种正向的启迪,才让我一直坚持写作到现在。
这同样也是一篇“跑题”的作文,因为生活总有太多故事要讲,我很难用一个题目去定义它。
回到《恶脑》这本书吧。从2019年4月24日晚我在租房敲下第一个字,到2019年6月18日写完,再到2020年11月10日出版,前前后后改了五遍,期间接洽了五家出版商,换了六个编辑,一年多过去了,拖延到现在才出版。这其中的付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人这一辈子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第一次构成,《恶脑》这本书也让我体验了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写超过20万字长篇小说(之前写过最长的小说是两万六千字)。
第一次写了详细的大纲(以前写短篇都是构思完一口气写到底)。
第一次做连载。
第一次当天写当天发。
第一次连续更新超过30天。
第一次连续日更3000字。
第一次在知乎连载小说。
第一次收获了很多读者的追更……
很多读者跟我说,他是一口气读完的,读完的时候发现天都亮了。
有读者跟我说,《恶脑》的更新是她每天早上在地铁上的读物。
也有一些读者给小说主角李朔和白萍夫妇起了个外号,叫“李白组合”。
还有读者跟我说她喜欢上了里面的人物,希望我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当然,还有无数读者在更新的过程中给我提过各种各样的宝贵意见。
可以说,没有大家的辛勤催更,我也不一定能这么快把它写完。
人生海海,世界浩瀚。何其荣幸,我们能通过这些文字联系在一起。
很高兴我的文字能陪你们渡过漫长的时光,能给你们带来一些快乐和感动,这是我最开心的事。
感谢你们的支持,故事虽然结束了,但新的故事还在路上。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一个新的故事里重逢,擦肩的瞬间,彼此会惊喜的发现,原来你是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