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某一日早来难得无事，想着慢步寻一处吃些早餐，婉转来到一生煎店，左看右看没几个人却无处可坐似的，有两人一对面坐在四人桌的外延的，又或是有一人坐面对其他两人对侧外延的，想来是对面太挤的原故。总之大家互不相看，也不理会彼此只管自己吃食。我四下一瞧，得了一个距离店家锅灶最近的桌子，两个位置只得勉强坐在外座，因里面也堆放着一些杂物。先打一碗热清汤，少许葱末，配上胡椒粉的辛辣，一口下去，尽有上脸的感觉。内心颇有暖意。在不慌不忙的晚秋早晨，金色阳光洒在对面的河道旁，也散进屋里来。且有一种知足的感觉。

心里正念着：一杯暖汤敬朝阳…走进来一位阿妈，我并未抬眼看她，只是从声音上辨别的，她一来就笑说早上吃过了，就吃四个吧。我心想，“是了，这家定是来对了，一定是很好吃的。但又或许这里于她有特别的意义。”正想着就听着她念叨着，这这这，没有坐的地方嘛。我忽的起身招呼正在打转的她：“来吧，咱俩坐。”她笑着看看我和座位说：“你这方便吧？”我笑说：“这不挤挤更暖和吗，来吧”她笑着点点头落座，慈母般的盯了我好几秒钟。我倒难为情起来，侧脸冲她笑笑，才细看她个究竟。阿妈一头苍白的卷发，脖子里系着古典的丝巾。花色形似牡丹，靛蓝与暗红相宜而生。一袭黑色中长风衣再配上一抹大红的口红，竟是一种别样的精致啊。我们的汤包来了，她去打汤，我吃了一个。她来时，我告诉她：“当心，这汤包刚出锅，看起来平静，一咬下去可烫了！”她惊讶的说：“哦哦哦，很烫啊？”我点头说：“嗯嗯，里边有汤汁很烫。”这时看她轻轻小口的咬下去，雪白的面皮上留下些许红色的口红，一丝暖气瞬时从汤包开口处浮游而出，在金色光束中飞舞的散去，我心想这景象便是入画也定是极美好的一幕吧。

说起早餐真是许久没在外吃过了，湖州城里的早餐于我们喜健身素食的人来说，有些热量过高，油腻。譬如油饺、锅贴、埭溪汤包、海鲜烧卖、生煎、香酥鸡烧饼、各式交面、大小馄饨自不用说。还有各种新鲜糕点，色香味都是极其诱人，猪油膏、新市肉糕、油糕包油条、定胜糕、杨大包子、湖州一包、姐妹年糕团等等应有尽有如数家珍，哈，这些个便是想起来就让人垂涏三尺，再一想就是饱腹感结束。

“小姑娘，你这么好的。”我先是一愣，后寻着声音看向旁边的这位阿妈。只见着她再一次露出慈母般的微笑看着我，手里的筷子夹着半个汤包，眼里竟泛着泪光似的。嘴角的细纹一直快爬到了耳边，但皮肤还是细腻光滑，一层薄薄的白粉坚强的挂在脸上。我忙回道：“哈，哪里哪里，万年修来同桌吃饭。”

“我老伴儿生前，也总跟我说 '小心烫'…”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旁边的我几乎是听不到的。

所有人都继续埋头吃早餐，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低头继续玩弄手机，有人买单走人，客人散了又来。我再也没看不清阿妈的脸了，她默默的低头喝一口暖汤，眼睑低垂，再无言语。直到见我拿了纸巾擦拭嘴角，她便微笑说：“你要走了？”我点头示意，她立刻起身。我侧身而出，走到门口时，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谢谢。”我忙回头礼貌的点头：“不客气”此时我竟发觉我原来板正的脊背竟然略弯了一些。

想来，在那样一个平凡普通的早晨遇见那样一个普通的人。却无意窥见了那样一个普通却似乎让我心动的故事。内心瞬时丰盈了起来，迎着暖阳路过街角，远远的飘来刘若英的《后来》。我看见形色匆匆的人们的身影被拉的很远，我看见树叶纷纷的飘落，而后又被呼啸而过的汽车带着跑出了好大一截。

如今老歌不常听见了，老故事也不常有了，人们内心强大而空虚，各人有各人的属性城堡与钢铁森林。此时的我也无意去流连别人的故事，毕竟许多事不必去探个究竟，也不必刨根问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