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吴晓杉将车停在距罗维家筒子楼几十米远的另一排楼房靠路口的位置。楼前马路是倾斜的,两排楼之间的落差十几米,从停车位能清楚观测到下面住户的活动又不至于被察觉。唯一问题是他那辆八成新的二手陆地巡洋舰在这片街区太过乍眼,一看就不像这片业主会选择的交通工具。
找到罗维现在的住址吴晓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五年前他还住在报社的公寓楼里。吴晓杉打算先熟悉熟悉罗维的行踪再找合适机会见面,避免贸然闯入对方的生活引发过于激烈的反应,毕竟化敌为友目前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筒子楼建于五十年代末,历经半个世纪的风侵雨蚀,虽然骨架依然硬朗,外观和配置在城区早已落伍,从六七十年代的干休楼,八九十年代的职工楼,到如今的待拆迁楼,换了几茬主人,住户阶层越来越“低端”,最下面的公共活动场地也被外来打工者开发成棚户区,挤满了“灵活就业”人口,从事的职业五花八门,但手头都不怎么宽裕…城市就像块绣花边的抹布,光与影交织在一起。
棚户区居民作为游走在城市边缘的漂移族,鲜少被命运垂青过,现在拉住这片旧楼的衣角,梦想着拆迁时也趁机分一杯羹。而筒子楼里的住户大多是中老年人,也有四世同堂经济拮据的家庭,他们坚守阵@地的目标单一而明确,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换一套经济实惠的新房,但何时梦想成真却是个未知数。
从车上下来,吴晓杉手插在裤袋里漫无目的地溜达着。相较于越野车的鹤立鸡群,他身上的衣服倒不那么惹人注目了。临行之前他想得很明白,盯梢罗维不被对方发现的概率几近于零,但只要不是走得太近,倒可以想办法让对方认不出来。所以今天他特意乔装改扮了一番,使外表跟素日相去甚远。
吴晓杉上身穿了件花里胡哨的火烈鸟图案的短袖衬衫,下身是带破洞的牛仔裤,号称“乞丐”服,足登方头皮鞋,大脚趾处有点开缝,随时可能变成鳄鱼牌。头上套着青黄不接小辫子发套,墨镜大得出奇,左臂从胳膊肘到手腕盘踞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虬龙,是昨晚在台灯下用蓝黑墨水描画了两个小时的杰作。小区里住户混杂,这身介于小混混和流浪艺术家之间的穿戴并不显得特别违和。
吴晓杉刚才在车上用望远镜观察到罗维家窗帘紧闭,想必主人还未起床,便决定先到周围摸摸路况以便跟踪。他顺着斜坡一直下到棚户区,环顾四周,到处是摇摇欲坠的窝棚和堆叠物。地上坑坑洼洼散落着各种垃圾、污物,掺杂着粘稠的狗屎或者碎玻璃碴子,考验着路人鞋底的强度和耐受性。
一个早点摊已经开张,店主在门口炸着油条和馅饼,旁边锅里翻腾的豆汁和绿皮筒里卤煮的茶蛋。吴晓杉在摊前发了会儿呆,冷不防被闯过来的大汉扛了一膀子。来者穿袖口镶银条的蓝灰制服,花白头发,六十开外年纪,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情不客气地吼道:“你! 买不买早餐?”吴晓杉摇了摇头,自觉闪过一边。“不买东西别在人门口晃荡,影响大姐做生意!”
那人跟女摊主寒暄了两句,买了一包油条、十个茶叶蛋和两大袋豆浆。付完账后一步三回头地向上面的筒子楼走去,居然拐进了罗维家住的单元。
包东升登门时罗维刚漱洗完毕,坐在床头拆一袋燕麦片,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牛奶和滋滋冒气的电热壶。他穿的睡衣颜色灰暗,磨毛的袖口有些散边脱线,肘上打着补丁。倒不是出于节俭,而是这衣裳穿着特别舒服,所以多年都没丢掉。老包把油条茶蛋放在外面桌上迎头问道,“你家老太太呢?”“逛早市去了!”“我买的早饭,你找个盆把豆浆盛上!”
“包叔,你来还是为那个案子吧?”罗维从五斗橱里找出瓷盆盛了豆浆,又摆出两副碗筷和几碟酱菜,两个人在狭窄的过道里边吃边聊。“我老头子要做份案卷记录。”“事务所要?”“不是,自己留着!”老包嚼着油条说。“那两起遗留案破了?” “哪两起?讨债失踪?鱼叉伤人还是蘑菇中毒?”“鱼叉伤人是意外,失踪案估计很难破了,我感兴趣的是那起车祸和蘑菇中毒。”
“那两桩案子都结了,车祸那起是村里一个农民所为,那家伙平时是个窝囊废,因为在招待所看到风筝,怀疑熊家兄弟使坏便想出个臭招来报复,把自己也搞进去了。”“蘑菇中毒呢?”“餐馆里的女童工干的,那家饭店老板真Tm禽兽不如!”老包提高了嗓门,“强J小服务员好多次,女娃怕他又不敢说,忍不过就在汤里下了老鼠药。”
“那个案子会轻判吗?”“老板非法雇佣童工又多次强@犯酔,女孩下药那年不满十六岁,法官应该会酌情考虑,只是连累他小孙子倒霉!”老包三下五除二吃完饭,拿出案卷:“这是风筝案的记录,有一部分是我从邢天禄日记里摘抄的,你看还没有补充?”
罗翻看了两页,犹豫再三方才开口:“包叔,邢天禄只做了五件案子而不是六件,魏承龙被害不是他干的!”“不是他?”老包颇感意外,“他在日记里有详细记录啊!”“案子是杨义做的,邢天禄只是替人收拾了残局罢了!”罗维合上案卷。
“你咋知道的?”“包叔,你想啊!邢天禄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会向十几岁的少年下手?别的案都做得天衣无缝?为何独独那案子拖泥带水?连魏家人都起了疑心? 杨义与邢天禄非亲非故,他为何那么体贴照顾,给杨义出学费、教技术,还帮他盖新房讨媳妇?娶的恰恰是奚五婶的孙女…这种种迹象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所以你认为凶@是杨义?有证据吗?”“证据就是村里智障女说出事那天在河边见过河童,我初步判断是一个少年和死者发生了冲突,十二岁的杨义正符合此特征。按照魏承龙的做派,开始应该是他先欺凌杨义,遭到激烈抵抗,杨义拼死一搏将小霸王按在水里窒息身亡。第二个证据是那本日记,假如邢天禄是个变态,应该从开始作案就记录,而日记本上的笔迹证明全部案情都是我们当事人失踪后补写的,邢天禄为何要那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保护杨义!”
“邢天禄在湖边目睹了杨义误s小霸王的经过生出恻隐之心,决定帮助那个少年…你这么说我倒能理解,冷酷的s手也有怜惜弱小的时候。”老包感慨着人性的复杂。“包叔,邢天禄那么做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救赎他自己!”罗维将碗筷摞在一起,用纸巾抹着桌子:“这桩案子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不得不送杨义这个人情来牵制邢天禄!那天在岗上我不知道如果杨义情绪失控邢天禄会作何反应…”“所以你把杨义支开了!”老包不由捏了把冷汗,“等他回来邢天禄已经身亡,大家也就不再理会他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