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日记 2020.2.15—23日 武汉

2月15日

昨天作为一名“抗疫”新兵第一次上战场,突觉自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原来都十分脆弱。怕黑,怕鬼,怕狗,不敢骑车,不敢游泳……总之啥都怕,啥都不敢的我,鼓起勇气参与了这支志愿者突击队。而当我身临其境这个如末世小说一般的世界时,我远没有举手报名时那么勇敢,我真的有太多太多不良反应了。

映入眼帘的是缠满隔离布条的老居民楼,里面还有几十例确诊病人等待转移,于是彻底被封锁,防护服,运转车,满目都是脏兮兮的白;120的呜咽声不时穿过耳膜,或是被几辆殡仪车闯入视线,我和同事们彼此都离得不太近,一般也不怎么交谈,因为听到的,看到的,全是沉重。午餐和晚餐是盒饭,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会先隔着盖子喷上酒精,再给双手消毒,想到保持通风比较好,我们都选择站在路边吃,但我拿下口罩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暴露在一片危险之中,心跳的厉害,即便早已饥肠辘辘也没了胃口,但瞟到身边的同事们机械式的将食物倒入胃里再尽快带上口罩,我想起领导对我说的那句“现在是战时”。

突然又觉得自己那些情绪很多余。

下午老天不客气的开始刮风下雨,因为穿着防护服完全不敢喝水导致自己开始咳嗽,伴随着头晕脑胀,又幻觉自己是不是发烧了。看到我的症状,依旧是同事来传授经验,她说一旦咳嗽了就必须喝水,上厕所再麻烦也得喝水;我连忙拿出保温杯,先含了一口再慢慢吞下,依然不敢多喝,但好在确实没有再咳嗽了;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全是汗,想来头疼归头疼,肯定没有发烧。

待工程人员搭好路障,我撑着伞,开始按照上级的要求向关口来往的车或行人查看通行证,没有证件的居民只能劝导他们回家,不准出门。好几名居民因为不具备出行条件本来已经掉头,又忍不住回头问我:为什么这里要封路设关口?我们小区是不是非常严重了?看到他们焦虑的神情,我突然鼻子有点酸,只说:等这几天高峰渡过就好了,封路是为了让大家配合不要出门,会好起来的。他们听了似乎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是我只能这么说了。

一下午,社区成片成片的封路,很多居民只是出来买个菜,不到一个小时,来时的路已经被封锁了,回家只能再弯弯绕绕找别的出口。他们提着可能够吃一周的菜,那么沉,我亲眼目睹那些路障一点点把他们来时的路一一堵死,他们只是想回个家,却只能处处碰壁,我很难受,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晚上大约九点,同事的车载我回家,进门前我打电话给家人,让他们留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和我接触,我在家门口又拿着酒精给自己消毒一遍,进门后第一时间洗头洗澡,然后冲了一杯三九感冒灵喝下,微信上回答了几句王天风老师的关心,照惯例又互相调侃几句不至于让对方太担心,然后失去意识一般沉沉睡去。好像,没有做梦。

直到今天早上吃到妈妈做的早餐,她亲手做的锅贴饺子,白菜馅,热腾腾的红豆粥,还搭配了一碗车厘子,我一瞬间红了眼圈。平时觉得普通不过的事情,今天很容易就击中我的泪点,大概是回忆起昨天吃饭时的恐惧,又共情到比我们危险千万倍的医护人员们的艰辛。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吗?从前解读这句只觉得无奈,现在觉得,那就不要相通吧,某些人的负重前行不就是为了更多人的无忧无虑吗。


2月16日

今天天晴了,我好像也比昨天勇敢一些了。

小区有家不大的超市也勇敢的开门了,我趁不忙的时候进去淘到了巧克力。荔枝玫瑰味,有点特别,有点好吃。

今天有位不戴口罩的暴躁老大爷说让我们帮忙转交给钟南山先生一份中药偏方,被婉拒后开始大声谩骂,我不动声色捂住自己的口罩,等队友上前帮忙,感觉自己的心态逐步像个合格的战士了。于是,心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好。


2月17日

今天调休在家待了半天,然后接到紧急通知,今日起开始要求每天上阵。晚上在黄石里值守的时候认识了高校下沉的一名新晋奶爸,家里宝宝只有六个月大,岳父感染了新冠,还好现在已出院了。晚上七点多,我让他提前一些回家早点消毒陪陪独自带娃的老婆,他推脱半天,我坚持后他又感谢半天。看到他回家的背影,觉得这座城市依然很有希望。

晚上和老师聊天,我开玩笑说,我再披不了汪曼春了,因为品德太高尚哈哈哈。老师:张离快去睡觉。

哈哈,虽然累了,却心满意足。

2月18日

白天的黄石里依然没有什么人出门,我就着暖洋洋的阳光,偷得浮生半日闲,安安静静的看完了达西和伊丽莎白的感情进入新篇章。下午有位需要出门拿药的居民和我交谈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对面的黄石路有个专卖慢性病药的药店,武汉市众多慢性病病人都需要定期来此拿药。一般叫号后三个小时才能取到药,慢性病人离不开这些药,她就是给换过肾的家人取排斥药去,我陪着她走了一段路才发现那条路上,已经站满了排队的人,住得远的人只能生生站三个小时,在这个非常时期,队伍的间距绝对没有一米,因为人实在太多了。面对感染新冠或是停药,哪一个风险更大,他们没有选择。就像一般人宁愿冒着风险去超市囤食物,有基础疾病的病人更害怕没有这些救命的药。

回来后,一位居民出来收被子,她带着口罩和我谈起黄石里住着一位透析九年的病人,初三那天本来照惯例要去做透析,结果前一天突然发烧,于是之前的医院不能收治他,辗转了三家医院都无法收治,最后去了金银潭,可惜送进去没多久人就没了。死因并非新冠。

门口的婆婆告诉我,黄石里是一个待拆迁的老楼,然而拆迁的围墙围了十一年,至今未拆,却时常遮住了里面居民的阳光。

我一时哑然。

“您好,请问您出门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屋里太冷了,我可以出来晒晒太阳吗?”

“对不起,不行呢,现在不可以聚集在围墙外,还请您配合。”

“好的好的。”

原来上午,我竟独享了这奢侈的阳光。

某些人给本就脆弱的生命雪上加霜,某些人困住了他们的阳光,又困住了他们的脚步。

2月19日

今天分配到了铭新巷小区,里面有3000居民,爷爷们时不时出来暴躁的怼工作人员。没想到还有一位20来岁的年轻女子因为冲岗,和我们志愿者发生肢体冲突,导致警察也来了。清楚缘由后才知道她是来旅游的,结果封城回不去了,一直住在酒店里,团购的菜都是生的,她没有厨房做不了吃的,点饿了么她又觉得太单一重复,于是想自己出去挑食物。傍晚,两位需要去隔离点的疑似病人带着行李找到了我们,我赶紧打电话通知社区转运人员尽快到位,第一次离疑似病患这么近,心里非常紧张,然后还被小组领导批评说我不懂保护自己,应该再离远一点。再晚一点,又遇到要做核酸测试的人问路,嗯,碰巧今天我忘带了防护服。好吧,回家狂消毒。睡觉前想到第二天终于可以休息,一时忘了恐惧,又睡的很香。


2月20日

大晴天。除了写稿,今天终于练了琵琶,录作业老师说很有进步,窃喜。晚上跟着水彩团练了一只可爱的鹅,背景的水痕我的妈,原来我真的有“步”可退。晚上睡觉之前觉得今天可真真享受。今天是“汪伪”的一天,明天是GD的一天,好的,我又不怪汪曼春了。


2月21日

下雨了,变天了。我接到新通知,因为单位要安排接待重庆军队医生,需要抽调人员回去,重新排组,我调去六组,见到了我的新战友们。一群特别有爱的吃货们,组长是之前不熟悉,但印象中超级和蔼可亲的一位副总。现在印象被打破了,他就是个大吃货,换着休息的时候,他把这一带的美食小吃跟我说了个遍。什么牛肉面,烧麦,油饼……(当然现在都没营业了)其他组员还插嘴:不不不,那家明明牛肉粉更好吃,最后我忍不住打断他们:离我远一点,大家不要站这么近啊……喂。可是大家没一会儿又聚在一起谈吃的,然后买买买了。这组原来一直在社区食堂工作,调整后今天第一天出来值守。我说呢,合着一群吃货扎堆了。于是我各种传授值守关口的经验:沟通时,保持和居民的距离;队友之间也保持距离。他们……听进去了吗?我不知道。好吧,今天虽然站了十小时,但是他们帮我团到了一箱热干面,而我下班前订了必胜客两个大披萨回家。

下班前大家都在消毒换衣服,胖憨憨的他打开全民K歌快速播放他的作品。放前奏考我什么歌,嗯?李荣浩的戒烟,不将就,居然还有杨宗纬的让。他很惊讶我都听过,我很惊讶他居然都会唱。听了好几首我缺根筋的评价:唱普通话有武汉味,唱粤语歌没有武汉味。大家狂笑。他黑线:粤语歌当然是广东味啊!

好的,笑笑闹闹的下班了。有位外卖小哥也下班回家,经过关口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你辛苦了!他愣了一下,笑着说:你们也是。

是辛苦啊,腰站直了,但今天又有点开心。很久没有这样嘻嘻哈哈了,想念这样轻松的气氛,想念我的朋友。


2月22日

晴天,轮休,坐在阳台弹了一下午琵琶,太阳正好,暖和又不刺眼。中途特意弹了老六板,吹笙的邻居前几天还吹了这支曲子,感觉他的音色,气息越来越稳定,想来一定很健康啦,安心满意。妈妈说我的琵琶越弹越柔,没错,不紧张,惬意的弹。


2月23日

家里的青菜快没有了,主动和自己居住的社区联系一下,工作人员挺好的,迅速买到了青菜。之前一直靠上班带回来这些物资,但是现在工作越发忙碌了,还是尽量就近解决吧。田隆晚上搬去了单位安排的酒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的离愁别绪挺浓的,我倒还好,觉得这样安排家人会更安全,于是他又怪我冷漠无情,哈哈,我还得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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