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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是无可争议的告别之年。这一年我们送走了太多太多的人,单拿出其中任何一人的名字,都会让人心头一紧。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医生跟我说,今年好多老人走了。我问,是因为太冷了扛不住么?他说,不,是因为他们怕自己扛不住。
电视剧《大宅门》中,白家二奶奶去世,结果在送葬队伍上,白家老姑奶奶、七爷的原配黄春也双双去世。
人是要有精神支柱的。《大宅门》中,老姑奶奶和黄春的支柱就是二奶奶。二奶奶去了,他们也随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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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世界的经济结构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名人的纷纷离世也是这种变化在精神领域的回响。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书写者和代言人。四十年沧海桑田,许多人奋斗一辈子,留下的不过几句话或几本书。
“致富”,无疑是改革开放最大的成就之一。若干年前有位老师在课堂上这样教学生:“你们读书就是为了将来赚大钱娶美女。”在当时,既有批评声也有喝彩声。有的人觉得这样的教育太功利主义,有的家长则觉得老师很实诚,只是把赤裸裸的社会规则用大白话讲出来了。
今天,如果一个年轻人没有跟“成功”沾上点边,简直就羞于活在这个世上。“比你成功的人比你还努力”,“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几乎每一篇自媒体爆文都在放大着这种焦虑。
过去我们没有这样的环境。那时候,人都是社会大厦中的一颗螺丝钉,你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
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人类虚构故事的能力使自身成了万物灵长。从古至今,我们一直在虚构各种故事,神话,史诗,宗教,家庭等。
我猛然惊觉,成功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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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是:获得预期的结果。它本质上并不是一种通行的价值观。
想想看,腰缠万贯,广厦千间,算不算成功?但再成功的人,晚上睡觉也不过方寸之地。
马云说,有个一两百万是最好的,因为这钱是你自己的。
市场经济时代以来,我们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成功”的传说了。但是我们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人们做了哪些事,而不是赚了多少钱。我们记得比尔盖茨创办了微软,记得巴菲特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价值投资,记得马云的阿里巴巴改变了中国人的消费习惯。但你记得他们每一年在财富榜上的财产数字吗?
同样,一个人能消费的财产和资源是有限的,真正属于个人的东西,其实很少。大部分的那些“故事”,其实最终都属于社会。
有人说,我把财产留给后代行不行?如你所愿的,遗产税、房产税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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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奇葩说》中,“万年老二”、“无冕之王”陈铭终于夺得了Bbking。
若干年前,在他一举成名的大学生辩论会上,曾与余秋雨老师探讨过“青春偶像崇拜是否有利于孩子的成长”。陈铭说:“成长并不是人生唯一的正面价值,人活着不是每件事情都是为了成长,还有自由,还有快乐。”余秋雨赞叹:“这是当今世界最会说话的年轻人之一。”
成长,成功,一字之差。
价值观的单一化在某些时候是有用的,比如齐心协力干大事的时候。
而奇怪的是,在一个倡导个性开放、价值多元的世界里,“成功”却成了每个人不得不去追求的价值观,这无疑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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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虚构的价值并不在于虚构的那个东西有多么美好,而是让人们相信并持续投入劳动去创造。
因此,需要阶段性地停下来去看看我们到底创造了什么。
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成就无疑是伟大的。但从今往后,单纯的数字指标的增长所带来的价值都会逐渐稀释。
改革开放四十年的逻辑,是将个人与社会、市场深度融合,让每一个人为社会创造价值。同时,又将个人成就与社会分离开来,视为他自身价值的体现。这就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但最终,这部分价值还要再次投入到社会中,反哺并继续推动社会价值的运转。囤积是无法真正创造价值的。
因此,“成功”的定义需要被改写。
我们要从对量的增长的迷恋中挣脱出来,寻求事业和生活、价值与效率的深度结合和同频共振。
对于“成功”这个模糊而又诱人的概念,也应该有更客观和深入的认识。它只是人类的诸多追求之一,既不代表一切,也不非此不可。
这一变化,可能比目前任何一个具体的变化要更深刻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