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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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走进大牢的时候,秦盼儿正咽下最后一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了生机。

苏禾想起以前秦盼儿常说的一句话:“若有一天,我快死了,那我一定得死在你前面,那样你就能记我一辈子了。”

苏禾看着眼前的人,长发披散,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痕,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闭的紧紧的,再也睁不开了。

他抱着那具慢慢转凉的尸体,坐在牢里想了一夜,认凭宫人们如何劝,也不曾挪动过地方。

秦盼儿这一辈子,生生的毁在了他的手里,以她的家室,以她的性情,配一个大将军,就算在关外戍边不能回京,也有着大漠纵马的潇洒,总比被他困在深宫里好上太多,就算是死,也是死在了枕边人一个又一个的算计之下。

他记得秦盼儿当初说过,是最不愿入那高墙深宫的,可圣旨到了,在不愿意,也不得不在他的谋算下,进了东宫,成了太子妃,在激烈的夺嫡中,和他步步为营,千难万难的终登大宝,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后来,父亲,大哥,二哥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了边境,母亲一夜白头,在一个雪夜里,与父亲兄长们团聚。

转眼间,昔日里风光无限的将军府,如今只剩了她一人。

她是在一个雪夜里发现的真相,那天,她已经记不清那位千尊万贵的皇帝陛下有多久没来过她的寝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百零几次独自一人看着窗外的星星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悄悄地落起了小雪,飘飘荡荡的,像极了母亲死得那晚。

她起身披了一件衣服,端着一盏蜡烛躲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后面,望着飘飘零零的雪花,心里止不住的落寞。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那位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携着宠妃林氏,来这偏僻的地方赏雪,两人屏退了左右,林巧笑着靠在苏禾怀里,摸着垂下来的绦穗,问道:“禾郎,你要什么时候封我为后啊。”

苏禾本是在拨弄着火炉,闻言,挑起林巧的下巴,说:“怎么,这么快都等不及了,你自己给秦盼儿下的毒,你不是最清楚吗。”

苏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林巧闻言,娇嗔道:“你这是生气了,是怪我给皇后娘娘下毒嘛。”

苏禾看着雪景,没说话,林巧也不在意,道:“我也是为了秦盼儿好,您说,秦盼儿要是知道,他的父亲兄长都是死在了您的算计下,就连她自己,恐怕您对她算计多于情爱吧,还不如就这么糊糊涂涂的死去,什么也不知道,好歹也能有个风光大葬。”

苏禾看着林巧,冷声道:“你倒是好心,你这么说,就不怕我生气。”

林巧吃了颗果子,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您要制衡前朝和后宫,有比我更好的棋子吗,您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唯有一分的温柔,留给了皇后娘娘,到头来,也是假的。”

林巧顿了顿,又道:“我道不是好心,我只是有些同情皇后娘娘罢了。”

林巧望着假山不说话了。

苏禾冷哼一声,道:“只要你本分,你以后就是皇后,甚至是太后。”

就这么一会儿,林巧又攀上了苏禾的肩膀,笑嘻嘻的问:“不过,陛下,您真的对皇后娘娘没一点感情吗,您可是独独对皇后娘娘有那么一分的温柔的,尽管是假的,我们连假的可都没有。”

苏禾推开林巧的手,说:“孤刚才说的你忘了,孤可以有你一个林巧,就能有第二个林巧。”


假山后面的秦盼儿,早已泣不成声,她跌坐在雪地里,等回过神来,早已冲了出去,看着苏禾,一肚子的话,去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她想说都是假的,林巧说的都是假的,可她连自己都骗不过。

最终,她给了苏禾一耳光,被赶来的侍卫压跪在地上的时候,她一字一句道:“苏禾,我恨你,若有来世,宁坠畜生道,不愿再见你,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秦盼儿被押走的时候,苏禾站在那脸色阴沉,耳边是秦盼儿一声一声的:“宁坠畜生道,不愿再见你。”

苏禾拒绝了宫人的搀扶,失魂落魄的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平日里千娇百媚的林巧,此刻冷冷的盯着苏禾的背影,仿佛是地狱里归来的罗刹。

林巧是宰相家的小孙女,宰相一家在夺嫡之争中,被几位皇子联手给害了,只因为宰相支持正统太子一脉,一大家子,几千多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落得个抄家问斩的结果。

宰相在获罪前夕,和秦老将军用一出狸猫换太子,就出了唯一的小辈郑木夕,从此,改名换姓为林巧,成了一位老郎中的孙女。

林巧与秦家大哥两人情投意合,那是秦盼儿已经嫁去了东宫,林巧也不住在将军府,所以秦盼儿一直不认识林巧,但林巧却是知道秦盼儿的。

那时候太子登基,秦盼儿做了皇后,秦家大哥也向林巧表达了情义,只等着战事结束,就用八抬大轿娶她回家。

林巧满心欢喜的盼着战事结束,盼着秦家大哥平安归来,结果只等到前线传来噩耗,秦家三位顶天立地的男人全都战死在沙场,只回来了三具灵柩。

林巧混在百姓里,看着秦将军府挂起了白幡,看着三具灵柩抬进了将军府,看着老夫人在灵柩前哭的撕心裂肺,林巧再也看不下去了,逃一样跑回了家里。

等她见到秦大哥的心腹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龙椅上那位的算计,就连那中宫的皇后,都没逃出算计与利用,自己家破人亡,除了几位皇子的手段,也有几分太子的影子。

秦家大哥查清楚了一切,只留下一位心腹,就死在了战场上,那位心腹传达消息后,便挥刀自杀,这世间,只剩下了一位林巧,背负着两家的仇恨,踏着血海深仇,进了皇宫。


林巧去牢里见了秦盼儿,林巧看着牢里那位秦家的小女儿,依稀可以看出几分秦大哥的影子,秦盼儿见到林巧,微微一笑,说:“郑木夕。”

林巧坐在秦盼儿对面,说:“你该叫我一声嫂子,如果不是龙椅上的那位,我与你大哥,怕是孩子都有了。”

秦盼儿抓着林巧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化为一声大笑,道:“一开始就错了,都是算计,都是算计,他算计了所有人,焉不知他也是算计中的一人。”

林巧沉声道:“你不怪我给你下毒。”

秦盼儿笑道:“怪?不,我要谢谢你,我是一个废物,就算知道有血海深仇,我也报不了,还不如死了,去下面向父母兄弟赔罪。”

秦盼儿跪在林巧面前,道:“大嫂,大恩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

林巧把一小瓷瓶放到秦盼儿手里:“讲这些抹在手上,头发,脸等部位,你死后,苏禾绝对会来看你,只要他碰了你,沾染了一星半点,就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交给我了,,五年,十年,我要他算计来的皇位,最后只能落在旁支的手上,让他这一脉,彻底的断子绝孙。”

林巧离开后,秦盼儿不到半日就死在了牢里,苏禾抱着秦盼儿的尸体在牢里坐了一夜。

等苏禾出来的时候,清洗了后宫,秦盼儿的死因无人可知,史书记载,秦后病逝于凤鸾宫,帝大悲,令全国三年内禁食荤腥,禁歌舞,为皇后守孝,并将皇后葬于皇陵,下旨,百年后与皇后合葬,百官触动,高呼万岁。

三年后

贵妃林氏,品德兼优,入主中宫,成了继后。

林氏封后,宫里大选,二十多位妙龄女子入了后宫。

林巧拨弄着香炉,看了眼身边的大宫女,说:“今晚皇上是不是去了芳贵人宫里。”

大宫女说道:“娘娘,自从大选后,不到半年,这位芳贵人从一位小小的答应,一跃为贵人,以后呢若是诞下皇子,怕是……”

林巧放下手里的香灰,瞥了一眼那位宫女,淡淡道:“不过是肖似故人,那眉眼间有几分前皇后的影子罢了,咱们这位皇上啊,秦后在的时候,都没能享受到芳贵人这宠爱,死后,却可劲的寄托在旁人身上。”

大宫女垂头不在说话,昔日后宫大清洗,她是之后才提上来的,也隐约的听说过那位秦皇后的事情,只不过,都只有些谣传罢了,这位秦皇后,俨然成了宫里的禁忌,不是什么人都能提起的。


十年过去了,后宫添了一批一批的人,就连那得宠的芳贵人,都熬成了妃位,可这后宫里,却是半个子嗣都没有,只有那芳贵人,生下了位病恹恹的公主,靠着公主,被封为了芳淑妃。

皇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林巧坐在龙床前,一勺一勺的喂着苏禾喝药,林巧瞧着,昔日那个装的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此刻只剩下了满脸的苍老,再也瞧不出往日的影子。

大臣正在着手过继子嗣的事情,苏禾看着林巧,那张脸没了往日的魅惑,成为了皇后十多年了,林巧身上再没了媚态,只有浸润下来的威严,倒是像极了那个记忆中的女子。

皇上快不行了。

林巧坐在龙床前,挥退了一众的妃嫔,就那样看着苏禾。

苏禾伸手抓住了林巧的手,说:“我这些日子总是梦见秦盼儿,我知道,他是快要来接我了。”

林巧抽出被苏禾紧握的手,温温柔柔的说道:“不会的,您忘啦,秦盼儿说过,宁坠畜生道,不愿再见你的,而且,您知道吗,我是郑木夕,那个您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的郑相的小孙女,您知道吗,我不仅是郑木夕,我还和秦盼儿的大哥有过婚约,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望着苏禾大睁的双眼,林巧笑眯眯道:“您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后宫里只有芳淑妃诞下了为病恹恹的公主吗,那是因为我啊,我熏得香里,有一味药料,和另一半药料作用,哪怕另一位只有一点,在我这位药料的长久熏养下,也能慢慢掏空您的身子,断绝您的子嗣,您知道您是从哪里沾染到那引子药料的吗,您还记得您抱着秦盼儿在牢里坐了一晚吗,在您去之前,我也曾去过。”

苏禾死了,死在了一个大雪夜,新帝登基,林巧成了太后,苏禾的后宫,只有一位芳太妃还留在宫里陪着林巧作伴,林巧望着窗外的大雪,好像又看见了那位英姿飒爽的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她纵马游关。


古风沐沐作者:橘柚。一个随心写故事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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