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20

夜雪

今年的雪来得尤其的早,在夜深人定之间悄然落下,而那时我还在白炽灯下默默地学习。

突然奶奶推开门,童心地说着:“外面下雪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打破了宁静的湖面,我急忙一扯帘子,推开模糊的玻璃窗,一片白雪慢悠扬地从我窗前卷过。

“下雪了”一句平淡的语言中,寄托了多少人的欣喜。小时,期待下雪是因为在静寂的冬日同玩伴闹腾,往别人背后塞一雪团就能引起无止尽的开心。但当随着年龄的攀爬,我们似乎在雪的面前变得矜持了,可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期待雪的心从不矜持,为那洁白的一片而动容。

夜里的雪,就如同夜一般。从无穷苍穹摇荡下来,滑过风的面颊,悠闲地在人间枝头安了窝。雪下得稀稀疏疏,恰如缕缕月光穿过黑压压的森林落下的残月,没有阳光下那么耀眼,不是太白笔下的豪放,只显得小家碧玉。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万物伊始,都带有些新生的朦胧、单纯和温顺。

提到雪,常想到风、花、月,这是古人采雪煎茶的风雅。那中国诗书礼乐仿佛就如同终南山永不消融的雪;那压低檐牙,滋润红墙的雪是梦回长安的一眼惊鸿。是小荷才露的芽,跟像是白菊盛开。

但雪恰逢寒冬,不由便带着些许伤感。莫说千古独绝《江雪》,且品一句“阑干风寒雪漫漫”就生出几分萧索。那萧索横跨万年,至今仍在心头徘徊。萧索不是唯一的曲调,在文人的笔墨里雪渐渐勾画出高洁傲骨,染了梅的气息。梅本就孤独,在雪中更是出尘。是雪衬了梅香成了“雪魂”,还是梅蹭了雪洁而成了“梅格”?

雪年年下着,梅年年开,留下的只有一轮一轮是岁月潮起潮落的痕迹,和无痕的印象。

思绪被夜雪勾连着。从新生到消融,人的一生如同雪般,各有去处。我们时常想要改变轨迹,可是从一开始风的方向就注定了。

黄晕的光从屋内伸出虚无的身躯,似乎想温暖寒冷的雪,但雪悠悠地在光里旋过。

春天的绚烂,夏天的繁盛,秋天的丰满,最终在冬天埋葬。雪则是压过的相思。春天烟柳送别,夏雨挥手自兹,秋月夜的思念,在冬天一下子爆发开来。雪成为冰冻的固态情感,将往日细水柔情倾斜而出。是巨大的蓬松的棉花笼罩整个城市,我们在纤维交错的空隙生存。固体的情感中却隐藏了冬天的温情,雪不是雨连绵的倾述,不是冰雹的砸下,是一片一片的诉说,慢慢融进你的肌肤。

夜雪和着华尔兹慢慢地落着,远处的黑夜的海里起伏着白色的水母,一荡一荡跌进深渊。我伸手想接过一片,可没有一只愿落在我的掌心。

夜越来越深了,我只好关上窗,却半掩着帘子。窗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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