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的老赵

老赵是我们医院肝胆外科的主任。除了医术精湛，他更是以性格彪悍和脾气火爆而闻名。美国著名医生爱德华-特鲁多有句出了圈的名言：“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但老赵对这句话却不太认同。

“人特鲁多一天看多少个病人，我看多少个？我要是还得安慰他们，我还活不活了？有这时间都够我再多看好几个病人了。”他的观念是，如果不能完全信任他、配合他、遵从他医嘱的，就趁早另请高明。

一次，有一位肝癌晚期的患者复查，两个月时间，病情恶化迅速。这让老赵觉得不可思议。细问之下，竟然是患者听信亲戚的话，擅自停用了原本效果不错的多吉美，改吃某位“神医”的中药。

老赵登时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直接让助手把那位患者的号给退了。

患者和她的家属自然不愿意，非得要个说法。

老赵把新旧三张片子往灯箱上一放：“这是三个月前，你肺部的转移灶星星点点，不算太多。二个月前的片子，你肺部的转移灶和之前差不多，这是因为你在服用多吉美，控制得很好。再看这张前天的，两肺星罗密布，都快长满了。这就是你喝的中药的效果。你这种病人，不听医生的话，回头再怪医生看不好病。我给你看个X！”

还有一次，一位七十多岁的肝癌患者在子女的陪伴下来看病。很幸运，患者的病发现得较早，影像学提示情况还不错，可以手术。但他的子女却各有私心，坐在那东拉西扯，不太愿意给父亲做手术的样子。

“医生，你就给句痛快话。我爸的情况，到底还有没有救？”子女把父亲支走后，继续留下来纠缠。

“这我不能保证。只能告诉你，你父亲的病因为发现得早，所以预后还是比较乐观的。”

“乐观是什么意思？有多乐观？”

“如果治疗一切顺利的话，五年生存率可以超过50%。”

“也就是一半一半咯？这不是废话嘛？可能治得好，也可能治不好，说了等于没说嘛。我爸在你这治，回头病看不好，钱却没了。”

老赵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本意，当即回怼：“是你们看病还是你爸看病？是你们掏钱还是你爸掏钱？究竟你们关心的是人还是钱？你现在就把你爸叫进来！让他自己说什么想法。”

老赵的个性使他的口碑在病人及家属处两极分化。甚至在同行眼中，也有对他的做法不甚认同的。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医院被投诉最多的大夫之一。不过他并不在乎，依然嬉笑怒骂，我行我素。

前些日子，一位老赵主刀的来自山东的患者来医院复查。本来预计生存期只有六个月的患者已经平安度过了三年，且生活质量很高。当他拿着各种家乡特产来答谢老赵的时候，老赵彪悍的面具不见了。他湿润的眼眶里，闪现着真诚的喜悦。这不但是因为患者的健康，更是对饱受非议的自己的价值认可。

再回到特鲁多医生的那句名言。医生对病人及家属的安慰当然重要，因为他们不是直接和基因或者细胞病毒互动，而是跟有血有肉的人打交道。但无论如何需要记住，治愈疾病永远是最关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