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圆台

小圆台是木质的,直径不到半米,支撑台子的,是三条斜凳腿,它们被螺丝牢牢拧在圆台下面。圆台上延伸出一条曲线,连接着一盏台灯,不高不矮,吊在半空中,灯罩是布的,可夹灯泡的底座坏了,灯罩连同灯泡,拖着裸露在外的细电线,无力耷拉着脑袋。

就是这样一张简易家具,放不下多少杂物,台子的高度也不称手,孤独地竖在垃圾桶旁,显得有些突兀。

月在瞳孔里流动,他痴痴地望着那张圆台,抚摸着粗糙的纹路,趁着云在暗中穿行,然后转身离去。

他要搬家了,和她一起。新家三室一厅,一梯两户,单元楼不再昏暗潮湿,楼道干净整洁,卧室的隔音玻璃可以让人睡到自然醒,客厅宽敞明亮,家用电器也一应俱全。他想象着,和她在某个周末的下午,慵懒地窝在家里,选一场电影,喝着果汁,对抗屋外的骄阳,这的确是开心事,只是现在的他,难免有些多愁善感。

年近三十,不该是念旧的年纪,可偏偏在这时,一张台子却将他的思绪蓦然拉回从前。

空荡荡的房间,像一张空白画卷,他从网上下了单,台子的价格也记得清清楚楚,一百二十七块,不多不少,顶着烈日,两人抬着扁平的快递盒,到家后擦洗、组装、调试,忙得汗流浃背,只是最后,一条凳腿出了丑,螺丝呲了,怎么拧也上不去,可凳子不能两条腿摆着,他和她耐着烦,围着崭新的圆台,敲敲打打,终于勉强装了上去。

两年过去了,岁月不语,歌谣里唱着故事。出租房的沙发从东南朝向,改为西北朝向,玻璃茶几碎了,换了板材的长桌,摇摇晃晃的衣架歪着身子,被楼底收破烂的捡走了,老人总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是那些旧的,被丢到远方的角落,从过去偷偷望着他们。

那张圆台摆在客厅角落,靠着镜子,上面满摆满了她用的瓶瓶罐罐,他问她,还记得灯罩是怎么掉的,她说,都这么久了,谁还想得起这个,总之不是吵架摔坏的。

云被风吹散了,月影拉长了距离,他被夏末的潮热带回了现实,又在偶然间说了句再见。

再见,这也只是告别里的其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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