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欲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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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吞掉了徐徐微风,310“土飞机“在肆意奔驰,破碎的空酒瓶子堆在黄河边,被粗砺的沙子,一寸一寸地打磨。

我叫陈郁,1987年出生。

直到上学前,一直待在姥姥姥爷家。

60多平方米的房子,客厅有两个坐下去吱吱响的沙发,铺着蓝白相间的布子,发白的节能灯并不是很亮,小块的白色砖地却很干净。

听家长说,我小时候很好养,只要给几张破纸片就能玩一整天,或者在墙上比划着大人们看不懂的东西。不哭,也不说话。

他们,总以为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1993年,我上了小学,很瘦,身体也不好,一二年级,清晨早读,隔三差五地胃不舒服,就要去厕所呕吐,上课经常瞌睡,屁股经常被木头长板凳隔的疼。

九几年的小学校园,总有爱打架的,或者说天天都有打架的,老师也管不住。

我学习好,聪明,老师喜欢,虽然体弱多病,但被欺负了从来都不认,每次都会打回去,但打回去的时间,地点,很重要,基本都是在上课的前几分钟的教室里,走廊里。

冷不丁地出手,在对方被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师就进了教室,之后老师的惩罚,总对我轻,对别人重。

直到上初中后,那些爱打架的孩子脑子也长健全了,可能小学时他们虽然头大,但脑子里是镂空的,而到初中时,老师一次次用尺子,书,粉笔头触碰他们的脑袋,在力的作用下,镂空脑袋里的缝隙被挤了出去。

再去用上课前冷不丁一顿打的小伎俩就不行了,会遭到放学后一堆人的报复,为了不被报复,我就要找更大更厉害的孩子来保护我。

就这样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终于,当你凝望深渊久了,深渊也会将你吞噬。

像是划着船的水手,最终还是会倒在海里。

一啤酒瓶下去,对面的人流血不止。之后,在少管所里的日子,让我的生活就成为了昨天和以后。

所有的事儿,尤其是年少时经历的,即使刻意抹去,余威还会嗡嗡响,余威消失,也会留有余味。

从少管所出来后,没有学上,靠着小聪明度日。认识了很多朋友,朋友们都称呼我郁哥。

帮别人打架,靠自己的名声帮各个啤酒摊子,网吧,台球厅,游戏厅等震着场子,但从来不欺负老实人,丢面子。

那些日子,新鲜,刺激,但更多的是没办法,还能怎么办呢?

好的是喝酒打台球玩游戏不用花钱。

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享受酒精的乐趣,可能和生活一样,当它一次次让你难受,也许很多事也就能混过去了。

2012年,我25岁,毋庸置疑,好的事情总会到来,当她来迟的时候,也不失为一种惊喜。

我认识了一个叫张仅一的高中生,喜欢上了一个叫沈落的女孩。

要是几年前我没有用啤酒瓶打破那个男生的头,我应该也和张仅一一样吧,上了最好的高中,随便考个大学,可能生活就会容易一点。

而沈落,是我坚持了25年,上天给我的礼物。有趣的是,我活成了这个样子,却还坚持着一些东西,可笑的东西。

我觉得很多东西我是给不起的。但我还是想像阳光包裹着她,让她在这样的灿烂下,温暖里,随性而自由。

2013年的冬天,我们几个朋友,还有沈落和张仅一,在一家酒吧喝酒玩游戏。我和张仅一聊了很多,有些人,也许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假如一起喝过酒,会觉得和他喝酒时,喝酒就不会是一件私事。我还记得当时的对话,我:“我酒量一箱,陪你喝,两箱吧。”他说“我酒量也不太清楚,陪你喝,舍命”。

当然,那天还有个小插曲,旁边桌子的几个孩子挑衅,我让沈落和张仅一先走出了酒吧,和三个朋友教训了他们一下,但之前的经验告诉我电视剧里用啤酒瓶砸人头都是骗人的,假如偏要砸人家头,也应该先问问对方是哪儿来的,假如来着嵩山少林,那可以。

之后我们也就散了,出了酒吧,外边飘着雪,送走了朋友,和沈落走在街上,我俩沉默不语,她挽着我,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走的很慢,慢到瞳孔放大,甚至都不想理会走到了哪里。我俩彼此交换着磁场,互相感受着。

之后的三年,我妥协了很多,在一团迷雾里风生水起,但谁又能知道呢?或许之前自顾自的日子才是迷雾。

我和酒吧老板,网吧老板,甚至是餐饮业的老板有了很多的“合作”,赚了挺大一笔钱,看起来像个有鼻子有眼的商人。

改变了以前,意味着有了巨大的颠覆,即使是不安全的。而这些都是因为我的女朋友,沈落。

我是个很难把自己的浪漫表达的淋漓尽致的人,除了唱歌给沈落听,再的,我想她会明白,我做的一切改变,她是最大的驱动力。

总之我看起来好像浪子回头,步入正轨,家长也开始再别人面前提起我。但可能没人明白,我其实是在坠入更深更黑的地方。我甚至不再享受酒精的乐趣。

生活就是这样,暴击总会不吱一声就降临。

2017年,沈落在开车时被另一辆从侧翼撞到,人没事儿,可车窗玻璃划花了她的脸。她想从此离开,而我用光所有的积蓄让她去做了整容手术。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清楚。

手术后我总是对她说“真好啊,全世界再幸运的人也只能拥抱一个灵魂伴侣,而我,遇到了两个,第一个是你,第二个,还是你。”

第二年,我们就结婚了,我不感谢生活给我俩的这个意外的伤害,但我感谢伤害过后的自己和我与沈落在伤害里没有被解开的羁绊。

2021年的冬天,我和沈落带着我俩的孩子,在一家离家进的摊子吃烤羊肉,我的孩子是上天给我的第二个礼物,给了我无比的清澈,像天使。

所以凡人总喜欢欺负天使,我就是闲的,给他喂了一小口啤酒,差点没被小天使旁的大天使打死。

哦,对了,在那场意外过后,我凭着小聪明,找了些朋友,找到了宋稔先生,在他那儿学了段时间,学怎么当一个电台主持人。之后找到了一个还算有名的电台,每晚6.30到8.30,听着这座城市里发生的,比我更年轻的故事。

其实两周前,我远远地瞥见过张仅一,那个高中开始叛逆的好学生,可能是文化的原因吧,他的纬度更高。我总觉得他的叛逆很“大”,或者换个词,是反抗的姿态吧,不过他生命力挺强的,能抵抗的同时享受快乐。

说远了,扯回来,那天我在街对面的酒吧里看见了他,他没看见我。我其实知道他来了这里驻唱,但我选择不打搅他。

虽说每过个几年,酒吧就会换一茬,但喝酒的总是那些人,多多少少就会有认识的,能断续听到发生在周边大大小小的事情。

那天,当我们正吃烤羊肉时,发现他从酒吧室内走出,来到阳台抽烟,四处瞎望,我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小子,我记着他原来不抽烟的。

之后他就在酒吧室外阳台上,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我俩都很熟悉的歌。

唱完后,没过几分钟,他就打车走了,回家了,自始至终不知道我发现了他。

当他打车离开时,没有电视剧里,奔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的桥段,只是目送着,看他慢慢离开,消失在路口转弯处。

他的未来还很多,格局会更大,像蚕,自己用丝束缚住自己,躲在茧里,或死在里面,或重生,而重生后,他的尺度便再也不是是一寸一寸,一尺一尺。

我想他以后的路可能比我长的多,也可能会有更多的痛苦和困惑,但我都不应该再介入了,即使彼此有过那么知己的瞬间,但保持距离是最好的祝福。有些人啊,从见面的第一面起,你俩的缘分就像是两只纠缠在一起的风筝,慢慢地,线磨断了,风筝明白什么叫风筝,随风飘吧,即使最终也是坠落。

也许还有机会能远远地看见这个小老弟,我想,如果剩最后一首歌,让他先唱吧,如果剩最后一杯酒,让他先喝了吧。而我,身边有着家人,孩子,怎么着都行。

黄河的水干了,中山桥倒了,但沙粒还在,而破碎的空酒瓶子,在沙子里,磨的不像样子,但换个角度,在黄河里洗洗,再看,绿绿的,挺漂亮,像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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