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七)地坤再会

死牢里,木枇杷内寒外热,晕了过去;酒馆中,青鸟激战地坤双魔;地坤园,“天谴”练心与“南山”红红登场!

青鸟在树上飞奔。

他狼狈不堪却不敢停下,因为他的头很疼。

无论是谁,是人是鸟,撞在铁门上,都会头疼的。

之前约莫一盏茶的时刻,他还在酒馆的梁上,用一招狠毒的剑法,攻向刚开门的侍臣和筱筱。

然后只听“当”的一声,金属相击,他和侍臣四目相对。

他看见了侍臣的笑容,后者手里拿着一把剑,随随便便的立在身前,就把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若他在地上,此刻连侍臣都看不见。

因为这把剑长六尺三寸,宽三尺三寸,厚两寸。沉重笨手,无尖无锋。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块长板子。

也可以说是扇铁门。带泥的铁门。

酒馆的门并不窄,可筱筱偏偏站在外面,站在侍臣几步开外。

他们似乎是有备而来。

青鸟心里寒意骤起。侍臣被重剑遮盖,他的碧血剑无从下手,此刻自己身在空中无法借力,也全靠剑支撑。自己一招都出不了,如何提防筱筱?

“我们埋了朱砂。”筱筱笑道。“他已断气。”

“也挖出了剑。”侍臣笑道。“它已肚饿。”

青鸟咽一口唾沫,突然厉声尖啸。

这声音恰似刺耳鸟叫,震得他们一怔。

他已很久没有用过这招。他感觉很耻辱。

不等两人反应,他收剑下坠,将那重剑当踏板,双足一点,提气上引,朝身后的窗户飞去。

忙中不乱,他在空中翻一个跟头,剑尖朝向他们,防止他们的暗算。

奇怪的是,后者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咔嚓”一声,木制窗格被撞断。他飞出酒馆,倒换身形,几个起落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讨厌死了,害人家差点被震成聋人。”筱筱嘟着嘴。

“没事没事。”侍臣慢悠悠的摸着她的耳朵。“看在练大师面上,这次就放过他。”

筱筱哼哼两声,干脆闭着眼,把头埋在侍臣怀里。

侍臣宠溺的抚摸她的头,望向窗角。

那里的网已破,两只结网的蜘蛛不知去向。


地坤园。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悭,无情耳。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看臣忠子孝,总由情至。”

一阵美妙的歌声,从一栋小屋里传出,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小屋的墙是红色,门是红色,甚至窗也是红色。

不仅如此,连住在里面的人,也是红色。

她叫“南山”红红。她有赤红的头发,暗红的瞳仁,鲜红的嘴唇。

她喜欢红色,屋子里的东西也几乎都是红色,除了一个泥土烧制的酒坛。

酒坛里装的不是酒,是血。

血岂非也是红色?

现在她开心的坐在红屋子里,喝一口血酒,唱一句《长生殿》。

血酒是侍臣带回来的,《长生殿》是酷吏爱听的。他们风尘仆仆的回来,正在蜃楼上见练大师。

酷吏和血酒,就是红红的快乐。


蜃楼。

人们常说“海市蜃楼”,用来解释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这栋楼却的的确确存在。

现在有一束阳光,从打开的窗口射进,斜穿了整个房间。

练心就坐在这阳光下,窗口旁,蒲团上。

她穿一件纯黑的布袍,做工精细,剪裁合体。

她银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色也是苍白的,有一根很宽的黑色布带绕过脸庞,遮住眼睛。

可她仍有一种美,一种超凡脱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美。

不戴多余的装饰,也不做多余的动作,这位精通“山、医、命、相、卜”五大玄学,据说曾因泄露天机而遭致天谴的江湖第一智者,就这样平静的坐在阳光下。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风,一开口,就像是暮春三月时吹动路边杨柳的春风。

侍臣靠在门边,有半边身子也在阳光下,和她遥遥相对。

酷吏蹲在没有阳光的角落,三人成掎角之势。

“此物叶苦,便理肺脏,吐秽不已,解酒清上。”练心看着他们笑道。

“大师就喜欢打哑谜。”酷吏冷笑道。

“解酒……朱砂?”侍臣试探着问了一句。

“朱砂味甘,镇心养神,驱邪杀鬼,定魄安魂。”练心含笑摇头。

酷吏不答,却开始冷笑。

“你笑什么?”侍臣盯着他。

“笑你太蠢。朱砂是矿石,哪来的叶子?”

侍臣不答,也开始冷笑。

“朱砂没有叶子,但有手有脚,我说的可对?”练心看着他们。

两人都点头。他们都见过朱砂,虽然后者已是死人。

“我们这里也有块有手有脚的石头。”侍臣装模作样的说道。“酷吏味寒,生在死牢。剥皮抽筋,有手有脚。”

酷吏冷哼一声,不可置否,随即又慢慢说道:“可是那回春堂少主?朱砂口称少主,却又打晕她托付给我。”

“是的。她在何处?”

“已带回这里。筱筱在陪她。”

“我和你们打赌,这位少主的芳名里,定有‘枇杷’二字。”

“大师卜卦,向来是神机妙算。我就用酷吏的头赌吧。”侍臣笑嘻嘻道。

“侍臣的命。”话音未落,酷吏已飞身出窗。

因为他的红红大人似乎等着急了。


酷吏的身形并不灵动,相反,有一点僵硬,恰如一块石头。

蜃楼周围不少葱茏树木,被他撞上后折断了不少枝桠。

他在一路的“咔嚓”声中直直坠下,重重落地,“轰”的一下,地也被踩裂,踩出一个凹坑。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普通人。一天被人冤枉,莫名其妙就进了死牢。

死牢除了酷吏,再也没有活物。

对囚犯来说,进死牢就意味着变成死人。他却走运苟活,并成为新的酷吏。

酷吏的意思,就是滥用刑罚的残酷官员。

没人知道他究竟遭遇过什么。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大梦,一场新的开始。

他一直呆在死牢里,直到自己也变为石头,和死牢融为一体。

可意外还是发生,他遇见了红红。

真金不怕火炼,可石头未必。

后来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后来,江湖上就多出了地坤园的名声。

“天谴”练心,“东门”侍臣,“西窗”筱筱,“南山”红红,“北海”酷吏,这五个人都不是人。

他们都是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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