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节的记忆

        又到三八节,身为教师,每年这天,总会见到有学生对女教师表达心意,身为女教师,每年这天也总会收到来自学生的问候和祝福,无论其中是否含有真心实意,多多少少会引发一些感触,提醒自己作为人师的身份,警示自己肩负着那份教化传承的职责。一年又一年的问候之声,一次又一次的祝福之举,随同时光流转,渐次湮灭于记忆的长河深处无影无踪,独有两次与之相关的小事铭记于心,不曾遗忘。

        那年这天清晨,天色晴好,茫茫雾霭如烟如纱,在纵横交错的枝丫间袅袅挪挪蒸腾婉转摇曳生姿,无暇多看这一奇观,同平日一样,匆忙穿过小树林,赶往教室,踏上讲台叫声“上课”。传进耳朵里的回答不是惯常的“老师好”,而是响亮的“祝老师节日快乐”。什么鬼?太幼稚了吧!以为这样就完了,谁知班长小希又说:“下面请依婷为老师读诗。”

        那是一首什么诗,我一句都没记住,只知道很长很长,抄写了好几页。依婷是班上声音最动听的女孩,她叮叮咚咚的朗诵如同小溪流水,不疾不徐,在每个人的耳畔细细流淌,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射在临窗孩子的脸上,斑驳陆离,将他们头上微黄的发丝照得根根分明,那些发丝随脉搏跳动微微发颤。光线强烈,可以看清他们的眼珠是许多种深浅不一的黄褐色,那一双双眼睛清澈安宁,像被露水刚刚擦洗过。

      根本没听依婷在读什么,早调过头将目光投向门外。雾气已渐渐消散,透过三楼的铁栏杆,可以望见远处田野里无边无际的油菜花肆意铺展,直到天边与天相连,还没到全盛的时节呢,却已呈现出大片大片耀眼的金黄,给人一种阳光灿烂无比的错觉。

        显然,这是孩子们事先策划好的活动,应该是费了心了。要怎样回应他们才好呢?或者说,他们希望看到老师怎样的反应呢?我纠结着,很想如他们所愿,却又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他们不会知道,在我心底,其实自始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我而言,他们这样做或不做都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我自作聪明的认为,这一切不过是青春期激素催发的肤浅冲动罢了,谁年少时没有戴着一双过滤眼镜,将生活美化成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只看到事物流光溢彩的表面,从而做出一些无知可笑甚至错得离谱的事情呢?不知若干年后,经历了纷繁复杂现实生活的重重教导与考验,待看清楚事物内部深层的质地与构造后,他们是否还会对今日所举加持肯定,迟早会忘记得干干净净吧……这样一面想着,一面看着听着,自以为对一切都知根知底了如指掌。

        岁月无情,摧枯拉朽,许多该忘的不该忘的事情都已成为过去,都已变得不再重要,不想这样短暂的一幕就此牢牢定格,深深刻画进记忆的光盘,时至今日面貌如新。

        每年三八节,学校会安排女教师休息并组织集体活动。我有时不太喜欢热闹,有一年就没参加,在家闲着无聊,想到临近中考,每天都有复习内容要落实,于是决定去上课。

      还是自习时间,一进班,马上发觉气氛不对,刚刚还窃窃私语轻松随意的一群人,好像突然被施了魔法冻结成一块严冰,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经过孩子们身边时,感觉他们连呼吸都停住了,一个个深埋脑袋小心谨慎,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到了什么。 教室里,只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回响。奇怪,这是怎么啦?哦,明白了,今天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真是一群孩子啊,太天真敏感,太容易被一些理所当然而又微不足道的事情给感动,这样好吗?这样不好,人总是要成熟长大的呀!怎么打破这个僵局呢?正苦心思忖时,懂事乖巧的施雨对正好走到面前的我小声说道:“老师,您今天还来上课啊!”没有回答,只冲她含笑轻轻点了点头。一秒钟时间,魔法解除,冰雪融化,春风吹拂人间,万物重获生机,我们又可以正常的交流了。

      对一个惯于做减法很少惋惜念旧的人来说,像这样絮絮叨叨重提往事也许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近日就是会时有过去从没放在心上的一些细枝末节的画面冒出脑海,博自己会心一笑,这大约是与时光磨合太久的馈赠品吧,所幸还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渡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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