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设计的拜金女

小棠注意到这个男孩。

上午,她去走廊尽头上厕所碰到过他。中午,去楼下便利店买饭团又碰到了他。下午,走进茶水间,正好撞上转身出来的他,互相泼了一身。

他赶紧道歉,腼腆地笑,“抱歉,抱歉。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脱下来?”她看看身上唯一一件T恤,皱眉。

他挠头,局促地像个孩子。“我是说,你方便的时候。如果你方便的话……”

“不用了。没什么关系。”她耸耸肩,转身要走。

“哎哎。”男孩叫住了她,“我叫申屠羟,能不能,认识一下?”

小棠上下打量他,“新来的?”

他点头。

“实习生?”

他又点点头。

“咳咳。”她干咳两声,“小伙子好好工作,姐忙着呢。”

回到工位上,小棠微信风子。

“那个申屠羟谁啊?”

人力资源小透明风子秒回:“总监钦点的开发工程师,麻省高材生。三个赞。”

“这么牛。”

“干嘛?你要老牛吃嫩草?”

“有病!”

小棠收了手机。老刘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他们这种设计狗除了没日没夜加班都没法体现价值。不像人家,名校毕业,轻轻松松奔向美好前程。

紧赶慢赶准点下班,风子在楼下等她。

“你带伞没有?”

她看看外面,整座城市在雨色里蒙上了一层灰。

她摇摇头。

“唉。”风子叹了叹气。

两个人蜷在宽大气派的写字楼门口,像两只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兽。

“棠旌!”

听见有人叫她,小棠转过头,“哎哟,你啊。”

他还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腼腆地笑着,伸出一把伞放在她手里。

“这个给你。”

还没等她说谢谢,他已经冲进雨里。

风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谁啊?言情剧啊!他不冷啊?”

“他,申屠羟啊。”

小棠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发呆。

风子凑过来,“思春啊?”

“去去!”小棠没好气,她讨厌被别人轻易看穿。

“申屠羟。”风子一本正经:“申屠这个姓不多啊。哎,怎么就这么巧?我们公司就有个申屠董事。”

她猛抬头,“你是说?”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风子嬉皮笑脸。

“就是凑巧碰到,我还比他大好几岁呢。”

小棠悻悻的,说给风子听,也说给自己听。

如果,真的可以麻雀变凤凰?谁知道呢。

第二天,小棠办公桌上摆了豆浆油条。

第三天,放了蛋糕咖啡。

申屠羟动不动穿越几个楼层,千山万水,出现在设计部门茶水间,傻子才能不知道是谁做的。

出于礼貌和感谢,她会礼貌而不失优雅地和他寒暄,还通过了申屠羟的微信。

这个年纪真好。

恍惚间,她想象自己是玩弄小姑娘感情的油腻大叔,对申屠羟幼稚的小心思轻松掌控。

她说心情不好,他就跟着消沉;她对他亲昵一些,他就容光焕发。

申屠羟约过她几次,她一会儿说要加班,一会说不舒服,就是迟迟不答复。

和小孩子聊聊天是开心,谈恋爱嘛,当然还是要找成熟的人做对象才好。

周末,设计部门团建。

小棠最烦这种活动。要么爬高爬低,耍猴给老板看;要么一群人摇着红酒,假装成上流社会,互相谄媚。

如果可以,她希望吃的喝的玩的都能折算成奖金。

尤其是现在,房东又要涨租。

风子仔细算了一笔账,他俩合租的三年里,平均租金涨幅超过了百分之十五,比他们薪水涨幅还高。

也就是说,她们比三年前更穷。

今天老刘还是西装笔挺,雄赳赳站在人群中,发表他的重要演讲。

“……欢迎工程部申屠羟来参加我们部门的活动。”

他怎么会来?小棠手里的杯子险些不稳。

“听说他是申屠董事的儿子。”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小棠从人群的夹缝中看去,申屠羟站在中央,姿态挺拔,落落大方,脸上浮现出轻松得体的微笑,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她顿时心底像泄了一口气,和同事插科打诨也失了兴趣。

更别说凑上去了。

草草吃了点东西,躲进房间。大字摊在床上,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果然,一个信息也没有。

她忿忿,男人,就算是小男人也不能相信!

申屠羟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棠旌。”

还是那样弱弱的,小心翼翼的。

哼!刚才不是很得意吗?

小棠打开了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大。

“扣扣。”外面又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她索性带上耳塞,关机睡觉。

阳光从百叶窗里射进来的时候,小棠正在梦里吃萝卜糕。甜脆的萝卜丝,切得细细的,放在水淀粉裹料里,往油锅里一放,香气四溢。

她摸过手机打开,5条信息,都是申屠羟发的。

“棠旌,你在里面吗?”

“看你晚饭没吃多少,要不要去吃点什么?(笑)”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疑问)”

“对不起。”

“对不起,请不要生气好吗?(哭)”

2个未接电话,一个12:06,一个6:23,也都是他。

小棠思忖,难怪梦到萝卜糕了,昨晚真的没吃饱。

她麻利爬起来,在餐厅找到几个部门同事,凑上去坐在一块儿。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申屠家出事了。”大嘴巴肖林神神秘秘地说。

“出什么事?”

她刚往嘴里塞一个糯米烧麦,眼睛和嘴都撑到铮圆。

“听说,昨天夜里申屠董事急诊,送进了医院。”肖林拿眼往四周扫上一圈。“果然,今天申屠羟不在了。”

“申屠羟真是董事的儿子?”霏霏一脸好奇。

“那当然!”肖林得意地晃晃手机,“我已经加他微信了。看姐怎么把他拿下!”

“咦。好恶心。”小棠心里默念,抖抖身上的鸡皮。

申屠家出事了?

回到房间,她拿起手机,放下,又拿起,终于还是回拨了他的电话。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一直没接听,直到出现“嘟”的长音,她呼出一口长气。

幸好没接。不然说什么?说她听说申屠董事生病了,问他是不是申屠董事的儿子?

他会当她是什么人?

想来想去,还是发个信息。

“昨天睡得早,有事吗?”

等了一会儿,那边回过来:“家里有点事,提前回去了。”

“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一段长的沉默,那边说:“没什么大问题。谢谢。(爱心)”

……

未来的一周,申屠羟都没有去公司。

据说,申屠董事情况不大好,有意让儿子接替他进入公司董事会。

也奇怪,虽然没有见面,他们的联系反而更密切。

他常常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伤感,她便如大地般包容、接纳,如春风化雨般一一化解。

她有没有爱上他,她不知道。

但反正她觉得自己干得好极了。

如果说以前的棠旌只是他的爱慕对象,那么现在绝对已经晋升成为他的女神。

未来申屠董事的女神,她喜欢这个头衔。

风子今天不太对劲。

小棠把面前的五香牛肉往她那里推过去。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不要那样看我,瘆得慌。”

风子叹气,“傻姑娘。”

小棠也叹气:“谁招你惹你了?好好说话。”

“我是说你傻!”

风子突然提高音量,把她吓一大跳。“那个申屠羟根本不是什么董事儿子!”

“啊?”她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都说,是他儿子吗?”

“不是。”风子急切道:“今天开董事会,申屠董事的儿子也参加了,根本不是申屠羟。我们都被他骗了!”

“不可能啊。”小棠喃喃,她拿出手机拨通申屠羟的电话。

很快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棠旌。”

她让自己冷静。

“我问你,申屠予是不是你父亲?”

那头停顿了一刻,“不是。这个问题和我们有关系吗?”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穿过她的耳朵。

“有关系吗?”

她不知道。只是现在,她拿着手机,像手握一座冰山。

那边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都说我是申屠予的儿子?”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严厉起来:“你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可以参加我们部门团建?”

他一愣,“是你们刘总邀请我参加的。我也想见你,就去了。”

“那么,申屠董事和你家在同一时间出事?会这么巧合?”

他一派无辜,“我姐姐摔伤了,我就赶回去照顾她。你也没问过我,我不知道……”

他是想说,不知道她竟是这样看重他是董事儿子的身份。

他也不知道她竟是爱慕虚荣的人,和肖琳他们没什么两样。

不,她不要他这样想。

即便他不是申屠董事的儿子,他也是货真价实的麻省高材生。并且,他阳光,单纯,真诚地爱她,光这一点,就比那些虚伪的老男人强多了。

“是我误会你。”她心虚起来。

“吓死我了。”他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不一样。”

周末,肖琳和风子约在公司附近小酒吧。

“收到钱了吧。”肖琳悄声问。

风子晃一下手机:“转账收到。这个月房租算有着落了。”

“风子姐。”肖琳拉过她,“你说这个申屠羟怎么想的,之前求我们帮他造了假象,现在又自己戳穿。真是个怪人。”

风子捂嘴笑起来。“你不懂。棠旌我最了解,平时看她清雅高洁,好一朵高高在上的白莲花。其实,大家都一样,每天挣扎着起床,熬一天熬来了加班。工资刚够自己温饱,家里又来电话要钱,一算日子,每年加租的时候又到了。这时候跑来一个白马王子,你不要啊?虽然这个王子呢,有点小瑕疵,总比没有强。”

肖琳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我听说,他有好几个女朋友。简历也是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了。麻省毕业能看上棠旌?”风子抽了抽鼻子。

“劈腿嘛,谁没劈过?”

肖琳一愣,没接上话。

“你放心,他们挺好的。”风子喝一大口啤酒,促狭地笑。“你家我家如家。”

“可是,小棠这么信任你,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有爱,我们有钱,”风子向她举杯。

“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黑暗处,两人的酒杯轻盈地撞在一起,摇晃出一些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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