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他乡（二十二）

        她觉得基本的见面礼仪教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讲具体的行为规范了，她说前面讲的礼仪是重点，这个行为规范是重中之重，每一个细节都要记住，都要遵守。从上到下，男生必须剪平头，标准是手指贴着头皮，头发不能淹没手指，女生的长发必须盘起来，短发也得扎起来，她说从明天开始，她会坐在门口一个个检查。要求女生必须化妆，化妆就是对客人的尊重，她说就跟她今天给我们将行为规范也需要化妆一样，然后她问在座的女生有没有不会化妆的，有没有还没有化妆品的，她说现在化妆品很容易就可以买到，她挑选出了两个人作为化妆师，让她们和那些不会化妆的女生一样，明天早上早点到，教那些不会化妆的人化妆，还礼貌地说了句“辛苦她们了”，说有人事部的同事指导。她说男生必须要保持面部清洁，每天都要洗脸刷牙剃胡子，还需要不定时地修鼻毛，修眉毛，说起修鼻毛的时候，她就说自己在我们中间看到了不少男生鼻毛没过关，最后她还建议男生也化妆，把自己弄得好看一点，说化妆是全民活动，只是目前对男生没有硬性要求，但是迟早要学会。

      说完了头跟脸，她开始说脖子和手，她说洗脸一定要把脖子也洗干净，跟脸要是一个颜色，不能有色差，她说一定要勤洗手，为了强调洗手的重要性，还特地举了一个例子，说曾经有一个细心的顾客，看到刚刚正给他服务的服务员从卫生间出来没洗手，就拒绝了他的服务，要求换别的人服务，后来就没有来这里消费了，她说这给门店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也影响了企业的形象。同样影响形象的，还有掏鼻孔，挠痒，擦汗，用手拍屁股，走路慢吞吞，跟客人说话时没有弯下腰，没有面带微笑，语气不温和，或者不够温和……她说进入了这个企业后，自己的个人形象就跟企业形象融为一体了，个人形象就会影响企业的形象，影响大家的利益，凡是损害了大家的利益，破坏了企业形象的，都会受到处罚。

      接着她又讲到了不能戴任何的首饰，包括发簪耳环鼻环，项链手镯戒指等，她跟我们强调了任何，以及不能有明显的纹身和犯罪记录。她绘声绘色地讲述戒指之类的掉进锅里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她一时演绎起了客人的惊恐，发呆，表情木然，突然的尖叫，一时又演绎起了失者的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一切栩栩如生，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让我们似乎身临其境，纷纷称赞她说的有道理。她说就算是婚戒也不能戴，她说“既然都做这个工作了，那能有多少钱，那婚戒能是什么样子，倒不如不戴，等到挣到钱了，职位也上去了，就可以戴了，还可以带上大钻戒，她说她就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到了现在得这个职位，到了这个职位，对穿戴首饰就没有那些要求了，但是我们这些将要入职的普通员工还是要遵守的……”她说得那些女人一脸期待，我们都可以看到，她耳朵上带着大耳环，脖子上挂满了项链，手上有手镯，手指上还套着戒指，除此之外，她的小腿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纹身。

        她开始跟我们解释自己的那个纹身，她说纹身是人身自由的体现，早就已经在流行了，只是就目前来说，我们中国的很多人思想观念并没有改变，一看到纹身可能就会想到不好的东西，为了抓住介意这方面的顾客，我们这里也就还有不允许有明显纹身这个要求。她说这个纹身是她升职过后，已经不用在底层做服务员的时候才弄的，她开始诉说自己悲惨的童年，困难的农村生活，说夏天晚上有蚊子咬，白天还得下地干活，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搞的，小腿那里就有一个疤，有那个疤后她就好几年没穿裙子了，后来从服务员升职做管理，做餐饮培训这一块的时候，就去纹身了，于是又充满了自信，又穿起了裙子……她告诉我们，普通员工目前还不能有纹身，不过等我们到她那个位置的时候，想有多少纹身就可以弄多少纹身。

        她说为了便于管理，让我们根据座位分为六个组，每组选出一个组长，组长上台说一些想说的话，再竞选班长。六个上台的组长纷纷开始自己的表演，充满了信心，也充满了朝气，说着自己的故事，说要带领着我们赚大把大把的钱。他们中间有个人开过开酒吧，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想得到别人的尖叫声，然后别人跟着他一起抖着腿扭着腰热舞，有人开过卖化妆品的店，她说女生们有想要知道或者了解关于化妆品的都可以跟她交流，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完这些后，又补充了一句，男生也可以；有个人刚刚大学毕业，马屁拍得十分响亮又押韵，拿着话筒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心声，“跟着张姐挣钞票”，别人都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大家，她就已经把重点放在领导那里了，这个组长就是我们组的；有个人上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想起来他是刚刚那个问自己喝不喝饮料的，原来就在中间十分钟休息的时候，他自己掏钱去买了好几瓶饮料，还特别周到的买了一次性杯子，先去问张姐以及那个工作人员喝不喝，然后再一个个地问大家喝不喝喝的话就给他们倒，他说，做班长就是要为大家服务，为大家谋福利……

      最后，那个给大家买饮料倒饮料的当了班长，当了班长后他开始认真地说自己的故事，他说想学习这里先进的管理经验，体会这个如家一般的工作环境，说自己以后也要开一家餐厅赚钱，买房子买车，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就接着说了一句“同时带着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我们组的组长落选后，说不应该在这时候就把一切压在领导，张姐身上，不过她并没有失落，她说这个班长只是暂时的，自己以后还有希望能够爬到上面去。团队生成过后，张姐就说以组为单位，自行组织活动，在明天进行团建表演，而且，每个组都要搞一个行动口号。这话一说完，我这个组的组长就立马来劲了，要带领我们冲锋陷阵，她十分兴奋地告诉我们她想出了的口号：不吃饭，不睡觉，睁大眼睛挣钞票。她对自己想出来的口号十分满意，嘟囔着，念着，说着，很多很多遍……

      培训持续到下午，她开始说起了这个培训的重要性，还有关于培训的一条龙服务。培训不收钱，吃住收钱，在这培训的几天都可以提供吃住，对于那些住宿离这里比较远的人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早上可以多睡一个小时，晚上也可以早休息一个小时，除开省时间，还很安全，还可以提前体验一下以后住在集体宿舍的生活，可以跟室友多多交流心得，她还实打实地说，这里的住宿条件不怎么样，但是后面到了工作岗位那里，住宿条件肯定好得多，她说住在这里，收获的，会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她说这几天的安排是，明天上午进行团建表演活动和总结，下午集体去办健康证，后天将会有本企业，以及其他餐饮企业的人过来招聘，大家有兴趣地可以多多了解，在我们这一百个人中，她所推荐的那个，也就是自家的企业只招五个人的样子，如果没有被看中，也没有被其他餐饮企业看中，那就被淘汰了，想要再尝试，就只能参加三天后的下一轮培训……

        管理，约束，都是代表着规范，也许这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是这些管理与约束，却让我感觉害怕，而且浑身的不自在。不光穿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来，我的表情，也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来，我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好好地，仔细地想想，到底能不能做，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一段时间后我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他们的想法跟我会很多的不一样吧。可能，很少有人的想法跟我的想法接近，或者说，他们就算有过跟我一样的，或者类似的想法，他们一般也会使得自己慢慢去适应他们，而不是选择执拗，继续保持对立。

      从那里走出来后，我又是一身的轻松与自在，喜悦感不知道从何而来，就像是刚从牢笼里被放出来，重获自由一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想到：我可能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所以才一直找不到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