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

      有朋友说:“梦想这个名词在某种场合是一种强烈的讽刺。”她说的没错。不巧的很,我的梦想如此之多,如同恒河里数不清的沙砾,在河流里沉浮,永远不会突破河流与陆地的界限。这既是沙砾的不幸,却也是沙砾的幸运。

     《南华经》上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我想北冥与南冥的距离对我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遥远,可对鹏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它“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那气势更是无可比拟。可是我忽然想,假如有一只名不见经传的麻雀,她的大小不及鹏的翅膀的几万分之一,她飞起的时候还不及一棵树的高度,她还要时刻担心着陷阱与其他飞禽的侵袭,日日谨慎,更谈不上什么气势了。可是,她有一个梦想,她也想要飞越自北冥至南冥般的距离,哪怕周围传来的声音只有讽刺、无数的讥笑与冰冷或善意的衷告,却总是千辛万苦,虽死不怠,只为了能够寻到逍遥的哪怕一丝痕迹,而后归于北冥与众同乐。这大概可笑,也大概不可笑;这大概难得,也大概不难得。只不过,这只麻雀的梦想也如同沙砾,而且是眼睛里的沙砾,总是会与自己摩擦出血泪的。

      梦想啊,在某种场合,的确是一种巨大的讽刺,刺得人心疼。

      庄子这个老头说鹏虽大但仍有所依,故而不逍遥。然而逍遥,如同夜里皎洁的明月光芒流淌大地,但红尘碌碌里的我们日日繁忙,安于自家的一隅天地,有谁愿意抬起头来看看月亮呢?在这贫瘠而又肥沃的土地上,又有哪一个会为人们守护着这逍遥的月光呢?而在寂寥的夜晚,会不会有一只麻雀在初冬的田间觅食,在低头用细小的喙叨啄草籽的间隙里,偶尔抬头看见苍茫的大地,月光流淌在荒芜的天地间,刹那间忘却了一切,明了了一切?

       有谁能说一只麻雀的梦想就不是梦想?

       有谁能说月亮的光芒照不进麻雀的双眼?

       有谁能说恒河里的沙砾就不能随日月同行,与天地移转?如此,那我的沙砾也自然无可有幸,亦无可不幸之说了,因为它们的存在,只是在恒河的存在而存在,并不为恒河的利益。

       梦想啊,是一株药草,医得了人的寂寥之苦,却医不了人的束缚之苦。人生于世,不能不有所依,至少这肉身就不得不日日谨慎,依于麦谷之类,丝毫逃脱不得。要得逍遥,哪的容易?要大家同逍遥,又难上加难了,因为你的逍遥,却有可能是别人心里的绳索。倒不如在田间觅食的麻雀,偶尔机缘天成,顿彻大道。我倾羡后者,却钦敬前者。

       逍遥逍遥,游于天地,所合乎万物,所法乎自然,不入形象。

       如果可以选择,我自然喜欢做那只在冬日田间觅食的麻雀,但我更愿意做那只苦苦横渡南冥与北冥无限路途的麻雀,在夜晚为难以计数的姓名守护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千辛万苦,虽死不怠。如此,我那恒河里无限的沙砾亦可以归于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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