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纪

                    《清醒纪》

                                  文|童攸宁

从来没有过的这样的剧烈头痛和昏昏沉沉的感觉，早上费尽周折终于还是起来了。一想今天才周三，请假也请不起的我只好挣扎着去上班。昨晚觉得冷，抱着Easter睡觉，也不晓得它半夜经历了什么，早上才将可怜的它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

我真的觉得今天的我的脑袋是个铅球，快要把自己压垮；我的眼皮就像一个坏掉的卷帘门，根本推不上去，一推上去，“哗啦”一下自己就又掉了下来；我的喉咙则布满了荆棘，我咽不下去东西，说不出来话。真的希望今天不要有太多人和我说话，今天的练课安排最好也能取消或推迟，我真的感觉多说几句话，自己的喉管会断掉。

平常的我会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一些负面情绪或者抱怨的话语，今天早上的我完全是意识中断。我没有意识自由，我不用也没有办法去想接下来、今天或者未来。我像是被谁（或者一种无形的力）推着一样洗漱、吃早餐、走上电梯去坐二环高架，我也像被谁推着一样下车、走到公司大楼，像被谁推着一样跟遇到的同事打了招呼，一起坐电梯上了16楼。

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装了芯片的机器人，我完全不需要用意识来操控自己的行为，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我对于这种省心沾沾自喜，自动化和程式化的生活真是简单美妙。

而就在上班的路上，我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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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小区的时候往右手边一看，我们的垃圾分类区一个中年人一只手在扒拉着东西，另外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里面孤零零地摆动。我不知道他时候到了这里，坐什么交通工具来，我不知道在清新的早晨，大多数在地铁上闻到早餐的味道都会骂娘，觉得污染公共空气的上班族们，看到这番景象作何感？他也是一个人，被神所造，看他为至宝，堂堂正正地在一个前夜落过雨的清晨，早早起来在一片恶臭之中开始他的拾荒工作。

而这，也是一份工作。

他的后面是三颗桂花树，桂花树底下停了几辆车，被雨浇落的桂花零零散散地洒在车上，洒得地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想必车主也是满意的，这样的车子拥有自然赐予的香料。

他工作结束会做什么呢？我暗暗地想。会不会在旁边水池洁净自己的手脚，站在树下，闭上眼睛，被这香味包围和浸润，数算自己劳碌得来的，去吃个热腾腾的早餐？

我被自己一大早的对于一个陌生人的种种猜测而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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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的时候特别想坐下睡一觉，但真的往往就在这种时候，我压根不会拥有座位。我站在车厢的中间，看着旁边的一位女士酣睡，羡慕指数达到顶级。无形的力继续推着我往前走，下车，走过天桥，准备下台阶时余光往左边一瞥，雨中的天桥湿淋淋的，角落蹲着一个老农，朴素却干净的衣着，脚下是三个大大的箩筐，里面有桔子、苹果……自然之子采摘了自然的果实来城市里面贩卖，他与这个城市化日益明显的环境显得微微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从容自在，丝毫不觉得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浑身带着小水珠的水果乖巧地躺卧在他主人的箩筐之中，静静地去拥抱自己的命运。或许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新奇和探索欲。老农怡然自得，我羡慕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顺天命而活的痕迹。年轻人身上是没有的，年轻人身上充满了争斗的欲望，写在脸上往往就是戾气。

我不知晓他从哪里来，用什么交通工具？他或许是周边的郊县来的，天蒙蒙亮，五六点钟从家里出发，一路颠簸来这里，悉心采摘自己园子里的宝贝，却要把他们卖给一些不懂得品自然之味而只懂果腹的人，悲哉悲哉！但他永远拥有希望，无尽的希望。他微笑，幻想着用自己劳碌得来的价值去为改善自己家人的生活，他为自己的使命感骄傲了一生。即或是大大小小的生活中的波折也没有摧毁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信心。

我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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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有被唤醒，我至少还有不太健康但健全的身体来走路、来翻书写字。我忘记了即便止于此的人生也值得万分地感恩喜乐。我不开心的根源无非是我试图成为自己人生的总设计师，图纸画好了，一点差错也出不得，我丝毫不允许。但我常常忘记我的生命主权并非仅仅在我手中，我忘记的是这份需要交托的平安，所以我可怜又可悲地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徒增烦恼。

还好我遇到了一些这样懂得生命的人，时刻提醒着我。比如刚刚拿到手的咖啡，接电话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对方喷涌而出的热情和喜悦。见面取餐，果真如是。真的谢谢这位陌生的外卖小哥，让我看到了刻在眼中、刻在身体里的快乐。

我喜欢拥有这种快乐特质的人群，大智慧无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