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郑重声明,本文首创原发】
拥有一块田园,是我进城后几十年的梦想,这个梦想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强烈。
四十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单位就给我分配了一个约二十平方米的多家共用一个走廊的房子。这座房子是日本战败后遗留下来的。解放后,被市针织二厂改造成了厂里的职工家属房。那时,房子虽小,但是,这在当时的城市里,一个人能够拥有单独居住空间,也会让临时居住单位或机关职工宿舍的单身小青年们羡慕不已。
这座房子为砖瓦结构。经过近百年的风风雨雨,裸露在外边的红砖依然如初。
我住在这座房子的东南角。东边有个八角形的窗户,南边也有个对开的窗户。为了防盗,我在搬进去之前,找单位小工厂的同志为我加装了护栏。
东边有一条两米宽的进出煤棚的过道,平时用来晾晒衣物,也可以存放一些不重要的杂物。稍重要的物品,如闲置的锅碗瓢盆,生活用煤,生炉子用的木材等等,都存放在煤棚里。这个棚子不大,足有五六平米,棚顶是用油粘纸铺的,西高东低,下雨下雪时,雨水就会自然流到栅栏外的街道。
在现在看来,就是这么区区的生活环境,那也算在当时的左邻右舍中,条件比较优越的了。
这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次分房。房子虽然比较接地气,但是,因为面积有限,想辟出一块用来种植的菜园,简直是痴心妄想。
过了五年后,单位又跟市住宅公司联建了一座四个单元的五层楼房。
单位的房子宽裕了,我又得到第二次分房的机会。
这次,我的科长得到的是二加二。而我,由于工龄短,人口少,又不是老少三代,且职务和职称低,所以,我分配到了与单位只有一墙之隔的旧家属楼。这个楼里居住的绝大多数是单位的老领导、现任领导和职称较高的研究员副研究员。而像我这样的小白,四个单元里也没有几户。
我的住宅位于最高层四楼南户,原来是生物室李工居住的。虽然楼层高,面积小,但我还年轻,又不是三朝阳的,这对于一个从农村逃出来的,根本没有任何背景的,又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我而言,我已感到十分知足。
由于是单位出资兴建的公有住宅,无论是谁,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园地。
在我搬进暖气楼之前,由于冬季取暖用的是生活用煤,所以,我在进住不久,街道就给我发放了一本红色的印有市燃料公司煤炭使用证。虽然烧煤是自己花钱,但在每月的工资单上,都有燃料补贴,这些补贴虽然不足以弥补购煤全部支出,但也不用自己格外搭多少钱。
自从搬到了暖气楼,冬季取暖费就完全由单位包了下来。
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国家实行国有住房私有化政策,我住的五十三平房子,用了三千七百多元买了下来。从此,我第一次拥有了个人财产。
两次分房,作为我个人来讲,我都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利,只有听吃听喝,根本谈不上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园地了。
随着国家经济的迅速发展,城镇职工的工资也是水涨船高。到了二十一世纪之初,极个别有经济头脑,又有房地产经验的人,开始登上城市大兴土木的历史舞台。
打那以后,只要你家庭经济条允许,又比较有前瞻性,你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居住环境。
有需求,就有供给,有供给,就有选择。这是市场规律。
在新世纪初,我市在房地产领域也出现了一批敢于吃螃蟹的人。
他(她)们或合伙,或独自搞起了房地产,但一般规模都不算大。
楼房越建越好,一些不安于现状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开始关注起了这个行业。
出于自身家庭考虑,我对房地产的关注,不仅仅是因为我从事经济工作,扩大知识面的需要,更是因为,在我的心底早已埋下了一颗有朝一日一定要改善居住条件,住上像单位领导和那些研究员们相当面积的希望种子。
伴随着职务和职称的提升,个人收入的提高,再加上我爱人早早被商业买断后一直做些小本生意,也有了一些积累,改善一下自己住房条件的想法与日俱增。
就在这段时期,我市陆续开盘了三四个房地产项目,而且距离我所在的单位,最近的只有二三百米,最远的也不过四站地。
经过考察,再看看自己的钱包,最终在离我原来居住不远的体育场南邻,定下了一套一百二十三平米的三层步梯居室。
我的这个决定,在当时我们单位大概也不超过三个人。
过了三四年,房价像坐上了火箭,直线上升。
这时,单位有好多人都啧啧称赞我有眼光。
听到这些溢美之词,我并没感到吃惊,我只认准一个理,“该出手时,就出手”。
正是因为我没有观望,没有犹豫,这要比涨价后才买房的,至少要少花十万八万,这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正当我在装修住宅的那段时间,堂哥从农村突然给我打来一通电话,他告诉我,母亲便血,现在正在县第三人民医院住院。我把这件事迅速告诉了我的妻子,并让她准备钱,跟单位请好假后,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医院院长,也是我的初中同学,他告诉我,我的母亲经过拍片,肺子已经不能显影了,换句话说,母亲的左右肺叶全部坏死,已无回天之力。不大功夫,我的四个嫂子和两个弟媳也纷纷赶到医院。
这样的结果,实在让我接受不了。
就在住院的前一周,我们两口子还带着刚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儿子回去看过我母亲,那天中午我们娘四个是在三姨家吃的饺子,母亲还喝了一小碗疙瘩汤。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煎熬,我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合上了双眼。
母亲的去世,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把我击垮。
在出殡前的四天里,我整天以泪洗面,段段往事涌上我的心头。
母亲在生前,除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整天劳作外,她最喜欢听的就是评剧了。
那时,我实在不具备把母亲接到我身边的条件。
可是,在新房子即将装修完成之际,母亲却突然离我而去。
我本打算搬到新楼之后,把母亲接到市里,让她老人家天天上公园,天天听她最爱听的评剧,可上苍不允。还有,再过一年,我和爱人早已准备好,在老家为母亲过个有体面的八十大寿,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给我留下了终生遗憾。
老人不在了,回老家的次数骤然减少。但是,我仍然忘不掉老家的田园,母亲在田园里劳作的身影,还有那从大铁锅里发出的炖酸菜贴玉米面大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