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古罗马的生活守则 ——读塞涅卡《论幸福生活》

超爱写信的尼禄老师——塞涅卡

塞涅卡是古罗马著名的政治家,哲学家,作家,金融投资家,修辞学家。他的父亲老塞涅卡是当时很有名气的修辞学家,母亲也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并热爱哲学。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塞涅卡,在30岁左右就也成为罗马帝国一位赫赫有名的修辞学家了,有名到当时的卡里古拉皇帝都嫉妒。30岁出头的塞涅卡在姨母的帮助下进入政治圈,早早就进入了象征罗马统治阶级集团的元老院。皇帝卡里古拉在公元41年被杀,克劳狄即位。他的皇后梅萨琳娜因为塞涅卡太受欢迎,觉得自己的政治权力受到了威胁,就编造通奸罪名,将塞涅卡流放到了科西嘉岛上。公元48年,梅萨琳娜被老狄处死,新皇后阿格里皮娜(下称“小娜娜”)上位,并迅速掌握政权。

(这个小娜娜是上一任皇帝卡里古拉的妹妹,现任皇帝老狄又是上任皇帝老卡的叔父。所以老狄和小娜娜是叔父娶了侄女的关系。真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小娜娜是二婚,跟前夫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日后的暴君尼禄。小娜娜十分欣赏塞涅卡的才华,就把他从科西嘉岛上召回来做当时只有11岁的尼禄的老师。公元54年,16岁的尼禄即位成了罗马皇帝,塞涅卡也开启了个人的政治巅峰时期。但是好景不长,因为尼禄日益骄横残暴,在短短八年之后的公元62年,塞涅卡不得不隐退政坛以保身。公元65年,塞涅卡的侄子企图刺杀尼禄失败,塞涅卡被指控参与谋反而被尼禄处死。

(有传闻说老狄是被小娜娜毒死的,尼禄又在21岁的时候把自己的妈小娜娜弄死了。他们古罗马人嫁来嫁去,杀来杀去也实在是蛮有意思。)

塞涅卡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写信狂人,他的许多著作都是以信件的方式写成的。比如写给朋友保里努斯的《论生命之短暂》;写给母亲赫尔维亚的《论慰藉》,写给兄长劳瓦特斯的《论发怒》;写给尼禄(堪称拍马屁典范)的《论仁慈》,还有一本书索性就叫做《给鲁基里乌斯的124封道德书信集》。

这封《论幸福生活》就是写给兄长嘎利欧的信件。(嘎利欧就是《论发怒》的收件人劳瓦特斯。)

挑了一张发型比较好的塞涅卡像 图侵删

柏拉图+犬儒+麦加拉 = 斯多葛

斯多葛派哲学的创建从头捋要从苏格拉底讲起。苏格拉底喝毒药死后,他的学生们创建了若干个学派,纷纷开业授课。柏拉图创立了学园派,安提西尼创立了犬儒学派,还有尤克里德斯创立了麦加拉学派,亚里斯提卜创造了昔勒尼学派,菲多创立了伊黎安学派。我知道名字又多又长谁也记不住,这里记住犬儒学派和麦加拉学派就可以了。

有个来自季蒂昂的小伙子叫芝诺,(不是埃里亚那个提出“龟兔悖论”的数学家芝诺)他在雅典首先跟犬儒派的克雷特斯学习了一段时间,又跑去跟麦加拉派的斯蒂帕学了一段时间。然后他把两者的实践和理论,加上点柏拉图学园派的东西,糅合在一起,自己创立了一个新的武林门派哲学派别斯多葛派。

早期斯多葛派需要学习逻辑学,物理学,和伦理学。他们称逻辑学是篱笆,物理学是土壤,它们都是为了孕育出作为庄稼的伦理学。公元前140年,斯多葛学派传入罗马。罗马人对逻辑和物理学明显不像希腊人那样感兴趣,他们逐渐淡化了二者,只保留了斯多葛派伦理学的那一部分,即专注关心靠德性以获取内心安宁。

致力于探讨人生是许多古希腊罗马哲学家的共同追求,他们认为哲学存在的理由就是为了研究怎样过幸福生活。享乐派哲人伊壁鸠鲁说,如同药物是为了医治人生疾病,哲学是为了医治人生的苦难,驱逐头脑的疾病。

幸福生活就是具有德性,合乎本性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是顺应自身本性的生活,使它出现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心灵首先要健康且永葆康泰,进而要勇健有力,然后要完美地忍耐,顺应时势,关注肉体以及与肉体相关的事物却不过分焦虑,最后要留意另一些为生活提供方便的事物,但不对其中任何东西过分着迷,利用命运的礼物而不做它的奴仆。                                                                                                                          —— 塞涅卡

想要追求幸福生活,首先要记住,我们不能盲目地去做其他人在做的事情,因为“大众是最坏之物的明证。” 我们要去探究什么事情做起来最好,什么事情能够真正让我们拥有幸福。

斯多葛派认为符合德性的就是善的,不符合德性的就是恶的,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是中性的。德性是人类理智思考必然得出的结果。为什么德性值得寻求?塞涅卡给出了答案。因为德性是至高的事物,它带给人不可摧毁的灵魂的坚毅、远见、高尚、健康、自由、和谐以及美。它本身就是自己的奖赏。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人们应该追求善好的东西,并且摒弃败坏的恶。至于中性的东西,斯多葛派认为合乎理性的人会去争取那些值得偏好的东西。这是斯多葛派和犬儒派不同的一个地方。斯多葛派继承了犬儒派崇尚简约生活的观点,但是摒弃了后者对苦修的刻意追求。毕竟有多少人能像犬儒派哲人第欧根尼一样,只有件破袍子,住在大街上的一个木桶里呢?

第欧根尼 图侵删

比如金钱,从幸福生活的角度来说,它是中性的。同时它也是值得偏好的,因为它能免除饥饿困苦。所以理性生活的人不会刻意地避免金钱,反而可以努力地去争取它。当然争取的过程必定是需要合乎德性的,不能依靠败坏的、违法的、伤害他人的方式去获取。塞涅卡还认为,金钱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人们更好的表现德性。贫穷的人的德性只能通过忍耐和不屈不挠来体现。但是拥有财富的智者,还能够表现自制、慷慨、勤勉、条理和宽容。

但是,沉迷于那些中性的东西,就成了恶。沉迷于享乐在斯多葛派看来是最破坏幸福生活的,不论在精神方面还是物质方面。热衷哲学(爱智慧)的人,应当轻视那些值得偏好的中性事物,这样他们才可以不焦虑地拥有。

创始人芝诺有一次过河的时候,所有的财宝都掉进了河中无法找回。他说了句,“看来神要我做一个贫穷的哲学家。”然后转身就走了。斯多葛派哲人将财富权力等看作是命运女神寄放在他们那里的东西,而不是他们自己所拥有的。所以如果哪天命运女神决定收回财富,他们也不会抱有怨言,不会像常人那样瞠目结舌,失魂落魄。

斯多葛哲学意在训练人的内心,使其可以成为大片湖泊。如果有人将一块石头扔进一个小水池里,水面会泛起阵阵涟漪,原本的平静就被打破了。反之,如果将石头扔进一大片湖泊里,水面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不会激起层层巨浪。这种不为外物所动的品质,就是古罗马人所追求的平静安宁。

然而世人大多不都是贪图享乐的吗?他们贪图精神上的享乐,妄自尊大,自命不凡,对待他人高傲不逊,却盲目而短视地热爱自己的境况。他们会因为幼稚琐碎的原因而欢呼雀跃。他们喜欢戏虐别人,以刻薄地侮辱他人为乐。他们纵容自己灵魂的怠惰和放荡,任其流连于浅薄的赏心乐事。他们贪图财富上的享乐。他们沉迷权力金钱,以为自己拥有了物质,却不明白到头来是物质拥有了他们。他们因为享乐而不幸,不断追求财富,以至于反而沦为了财富的仆人。

神灵将轻松生活的手段赐予了人类,但是人们却对此无知无觉,因为我们需要抹了蜂蜜的蛋糕、油膏和这一类的东西。                                                                                  —— 犬儒派哲人第欧根尼

斯多葛派哲人爱比克泰德认为人们最主要的欲望,应该不会因为你编织了其他的无法满足的欲望而遭受困扰。如果其他愿望不能够与你最主要的欲望相吻合,你就应该尽最大努力来抑制他们。这样你就再也不会陷入因为求而不得所产生的失望和焦虑了。

如果我们不是为了财富而努力工作,而是训练自身满足于我们已有的东西;如果我们不去追求名声,而是克服自己对获得别人仰慕的渴望;如果我们不花费时间去谋划怎样伤害一个我们嫉妒的人,而是把时间用来克服自己的嫉妒心;如果我们不用尽心机使自己变得受人欢迎,而是努力维持并完善关系、与我们结交的人成为真正的朋友,那么,我们的生活状况就会更好。        ——塞涅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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