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

        我的童年时代,家里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上海凤凰牌的男装自行车和一辆脚踏三轮车,三轮车主要是用来拉菜拉潲水这类大件东西,很少用来载人,除非是我们几姐弟同时要出门,而自行车就成为了我们几姐弟出门的交通工具。

        1991年大姐出生后,父母靠种菜存了半年钱才买了一辆上海凤凰牌男装自行车。自行车是父亲专用的,因为我从来没见母亲骑过,也许是男装车太高大,母亲不太好驾驭它。

        我小时候非常调皮捣蛋,经常背着父母做坏事,但又很怕父亲会突然从外面回来,那时的我便学会了听声辩车,只要一听到附近有自行车的声音,便能马上分辨是否是父亲的自行车,就会马上收敛自己的行为,回到饭桌旁写作业。

        自行车服务了我们家十七年,我是几姐弟中最大的宠儿,坐在上面的时间最长。我出生不足一个月已是各种小毛病缠身,父亲便用它载着我到城里江南医院看病,一看就是10年,江南医院的医生都认得了父亲,直到初中后我才开始变得强壮起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

        小学时的我患上了顽固的咳嗽,久久不得治愈,父亲便载我到城郊的一个退休大夫那里看病。谁知我困得很,坐在后座打瞌睡,父亲见状把车骑得很慢很慢,一直提醒我不要睡,很快就到了。最后我还是没能战胜困意,从车上摔了下来,把头皮摔破了。父亲吓坏了,但是我没有哭,后来父亲心疼我,给我买了一瓶汽水,原来摔破头是能换来汽水喝的,但看到父亲紧张自责的样子,我再也没有在父亲的自行车上摔下过。

        我整个小学阶段,都是自己走路上学的,父亲从来没有主动接送过我,我也不太希望同学知道我的父亲是骑自行车,而别人家的都是摩托车或是小轿车,唯独三年级的那次意外。那时学校三楼以上是禁止上去的楼层,我们偏偏跑到上面玩捉迷藏。当时我藏在门后面,我不小心把左手的无名指放在门缝上了,一个男生猛地关门,门缝上留下了一道血印。过了几秒我才感到疼痛,大伙见状把我扶到了办公室,刚好遇见同村的大姐姐,见我满手是血,马上找纱布药物帮我止了血,然后打电话给我隔壁家的小伯。

        半个小时后父亲骑着他的自行车气喘吁吁地来了,父亲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并没有发怒,更没有怪责我和那个同学,看到伤口已经止了血,就把我领回家了。回到家父亲也是很反常,没有训我,只是帮我用双氧水清洗伤口,敷上云南白药,包扎好,完了说了一句:以后这些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后来我才知道,同学们并没有因为父亲骑自行车而嘲笑我,我也就不再怕别人知道我父亲是骑自行车的了。

        转眼间我六年级了,但我的咳嗽还是没能根治,父亲不知道在哪又寻得了一个民间老配方。早上卖完菜买了一天量的五花肉,拿着配方兴冲冲地进了中药店,待父亲出来时,车子已经不翼而飞了,我不能想象当时的父亲是多么的绝望。

        当父亲拿着中药步行回到家时,他的双眼全是一潭死水,像一个流浪了许久的人。那天我们几姐弟仅仅是没能吃上肉,而对父亲来说是失去了一个十多年的搭档。那时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我要得这个该死的咳嗽,如果不是我,父亲就不用去药店,父亲就不会失去他的搭档。

        后来父亲托朋友买了一辆三成新同牌子同款式的自行车,但却很少骑,更多时候更愿意骑姐姐上学的自行车。

        如今家里已经没有自行车了,但父亲还是会无意中提起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还是会流露出无限的遗憾,岁月的忧伤。

        “如果它没有丢,也许现在还能骑一骑。”父亲吐出一口白烟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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