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克斯(一)

我蹲在路边,正低头仔细观察着那条蠕动的小蚯蚓,思忖着老师课讲的课,边拿着卡片对那个可怜的小生命比比划划——听老师课上说,蚯蚓就算切成两半也能活下来,而且还能变成两条——说实话,我有点怀疑。

这条蚯蚓是灰褐色的,有十公分那么长,细细的,就像一根吸管。他正不断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沿着路的边缘艰辛地爬着。他看起来很痛苦,我想到,举起卡片的手也变得摇摆不定——虽然这个小生命体长地着实不讨喜,但是,一想到有可能要亲手终结他的生命时,我还是犹豫了。这和在厨房里看妈妈杀鱼是同一个道理。

我盯着他出了神,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我和他。

“喂,我说你!那个低着头的家伙!你在看什么呢!”

我猛地抬起头,发现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皮肤被晒得有点发黑,手也脏兮兮的。

“我,我在看这条蚯蚓,”我回答道,“老师说,它就算被切成两半也能活下来。”

“是吗?有意思,”他来了兴致,便蹲下来与我一起观察这个小生命。

那条蚯蚓依旧自顾自地爬着,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把卡片给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到。

“可是,他有可能会死...”

“行了,快给我吧,你不是想知道吗?”他转身,伸长手臂想要夺过我手里的卡片:

“你为什么不这样想呢?如果这个试验成功了,一条小生命就会变成两条呢!”

我思考了一下,乖乖地把卡片交给了他。

“看好了!我数三声哈!”

只见他坐在路边,将手高高举起:

“三!”

他数到,我感觉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一种异样的兴奋的光芒。

“二!”

我转向了那条可怜的小蚯蚓,怔怔地盯着它挪动的小身躯,大脑里已经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它被截成两段的悲惨身影。

“一!”

我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只听见卡片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溅到了我的小腿上。

我尖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叫了!”他拍拍我,听起来有点不耐烦,“快看!”

我止住了尖叫,睁开眼睛,只见那张卡片不偏不倚地切在了蚯蚓的中间。蚯蚓被截成了两段。一小点红色的血迹从被截断的地方流了出来,染在了卡片上。小虫子的两段分居在卡片两侧,痛苦地扭动着。它的头和尾时而上扬,时而左右摆动,时而蜷成一团。它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搏斗。

过了一会儿,搏斗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蚯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竟停止了,没有一点声息。

男孩拿卡片戳了一下蚯蚓身体的两段。有反应,只是十分羸弱,仿佛奄奄一息的病人。

“活不久了,”他下结论,“很明显你们老师在骗你们呐!哪里有什么断成两半还能活下来的生物!”

“可是...”我还想反驳,老师说的怎么会错呢?

“无聊!”他很明显没有听到我说话。

他把卡片在衣服上抹了抹,递给了我,然后拿起那两段可怜的尸体,直接把起来他们扔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我生气地质问他,“他好歹是生命呀!”

他怔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脑袋,面向那垛草丛,用手飞快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愿你们在天堂享福。”他说道。

“这样行了吗?”转过身来,他问我。

“嗯,好的。”我回答道,然后学他也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我叫阿勒克斯。”等我祈祷完后,他说到。

这便是我与阿勒克斯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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