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断更了,还是继续吧。
第七十三天,天气阴晴朗不定。
这几日,在手机阅读软件上,看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我是不怎么看电子书的,有时在喜马拉雅听听,有时在视频软件看看,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本书的存在,一直没看,似乎是在等待某个看她的借口,于是,这个借口最近终于出现了,就像买保险的感觉,初衷如果是想落难的时候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可又心里极其不愿得到这样的炭火。
差不多一口气读完了这本十二万七千字的长篇小说,熬了两个夜晚吧,其实是不能熬夜的,熬夜会头痛,头痛严重了会想吐,很难受,很难受。但因为小迪放假,可以不用早起,我便放飞自我了两天,安然无恙的坐在沙发上写。
刚开始读的时候,觉得文字有些拗口,像不是普通白话文的流畅,因为我知道这本书的大概,也清楚讲的什么事情,所以即便有时有些不明也可以长驱直入的略过,也好也不好吧。
作者用了很多比喻修辞描写每一处不甚美好的样子,可添加了修饰的暴力,更让人觉得心痛,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句:我有时想想自己当时那么小,老师怎么舍得?一句看似没什么的话,看的让人心疼、心痛,眼睛里浮现林奕含生前参加访谈的样子,她欲言又止的语速,面对文学的质疑,都让人更加惋惜这个从13岁就遭受了最尊敬的人性侵的女生。
访谈中,听她说着小说中那个禽兽不如的李国华的温良恭谦让,你有时会觉得冷静中的房思琪是爱她的老师的,只是她太小了,十三岁,面对一个五十岁的老师,毫不夸张的说,这都是一个差不多可以做他爷爷年纪的人了,只是因为他是她的老师,还是她的国文老师,对于一个热爱文学的女学生来说,得到自己最喜欢的老师的青睐本应该是幸运的事情,本应是在她本就不凡的气质下的加持,本应是她更好的更精确的理解文学路上的指引,可是你看她的访谈,26岁,她充满了对文学的质疑,那原本“思无邪”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温良恭俭让背后的罪恶,她不明白,她不理解,她的心仿佛永远陷在了十三岁,一个还不能承载成人用性表达自己的年纪。
书中对郭晓奇糟践自己并在论坛上披露李国华恶性的描写,或许是真的,或许有那么些时刻,房思琪想成为郭晓奇,想过那样糟践自己,也想过提起勇气控诉,但更多的猜测,一定是她没有那么做,至少在当初那个年纪没有做,所以才有了书中的郭晓奇。
她谈到李国华对房思琪的诱奸,说这本书一定不是愤怒的,甚至有些时候,李国华对房思琪说的话,换到毛毛对伊纹身上,你会觉得那是美的,我突然觉得,她对文人们巧言令色自我解套的理解也同样出现在了她自己身上,她不自觉的美化了李国华兽性的良性一面。也许是在那样一个还未谙世事的年纪,用爱来标榜兽性,是对自己最大的宽容,否则她怎么说服自己活下去,不禁更让人心痛!
可是到了26岁,她还是陷在了这样的自我辩解里,她说自己是一个非常迷信文字的人,她无法相信一个能够创造出如此完美寓言体的作家奈波尔会虐打他的妻子,后来即便看了其他人的著作,看了别人对他表里不一的评价,像剥洋葱一样的了解到一个人的复杂,但她也没有承认人性就是复杂的,反而提出了是否文学就是巧言令色的疑问?
有才华的个体同时拥有令人无法接受的恶性,在成年后的我们看来,其实是可以接受的,生而为人,即便是茫茫众生,也是多面的,林奕含的不能接受,是否是过早的接触到了人性的幽暗面而不能自拔的停滞?她所受到的伤害让她暂停了自己的成长,即便随着年龄、书籍阅历的不断增长,她也没能循序渐进的见识到生活的美好同时带来的生活复杂的人性多样,这也说明李国华对房思琪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他从一个女孩的青春懵懂就打破了她对罗曼蒂克的美好憧憬过渡到认清现实仍旧热爱的渐进过程,他破坏了她的成长体系,破坏了她的心灵成长,让错乱的精神认知长期存在于她的自我意识里,就算她读再多的书,寻求再多的佐证,就算她最终认识到了人性却也无力对抗肉体伤害带来的精神创伤。像是活在了只有自己与自己诡辩的空间里,她的抑郁,她的解离令她痛苦不堪。
以前,我总觉得,人们因为无知才会痛苦,虽然有的人因为无知所以有未知快乐,但一旦遇到磨难,苦痛还是会因无知纷沓而至,可知晓了林奕含的重度忧郁症,知晓了她的解离,听了她在自己婚礼上的致辞,听了她呼吁人们除去对抑郁症的扁平化认识,我开始意识到,最大的痛苦不是无知,是明明认识到了它的可怕,见识到了它的折磨,付出了很多努力却仍旧无法改变,备受摧残。
长期的病痛折磨让她失去了感受生活快乐的能力,准确的说是感受生命热情的能力,而这个社会对抑郁症匮乏的认知也加重了患者的疗愈,她衣着得体的去请假,得到的是大学教授质疑她病例的真假,她听到的最多的话是人们告诉她要远离这种病的人群,不要去关注这件事,仿佛不去想,意志力就会自动强大,仿佛我得了病别人没得病就是我自己的错,多么强大又荒谬的逻辑啊!
她在婚礼致辞的结尾时,她说她想成为一个对别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的人,我觉得她是善良的,因为善良,才会不能轻易接受自己的污秽,因为善良,才会因为丈人的体贴更加痛苦,哪怕这并不是她的错,追本溯源,衣冠楚楚的人还在逍遥法外。
也许,伴随着成年,伴随着读大学,伴随着爱她的人的出现,她接受了自己的曾经,想用更有力的方式制裁坏人,可这条路可以想见的多么难走,就像人们开始讨论霸凌的围观者,要么出手帮助,要么礼貌散去,冷眼旁观,只会滋养施暴者的恶行,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故事的结局,房思琪疯了,伊纹和毛毛在一起了,可是生命中有多少人会成为毛毛呢?房思琪似乎是在用伊纹的嘴巴,告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灵魂双胞胎刘怡婷,要读大学,念研究院,谈恋爱,结婚,生孩子,这种很多人都能过上的平凡人生,对于房思琪来说,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了,我总觉得,刘怡婷就是她灵肉分离的灵魂,肉体已千疮百孔,希望灵魂代替自己继续活着,或许,在病痛折磨的不那么厉害的时刻,在她每个清醒的时刻,她还是有求生憧憬的美好的,林奕含在访谈后不久,在这本书出版后两个月,自杀了。
突然想起台湾作家蔡宜文对这本书的评价:“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也许,林奕含在经过了各种证据搜集,上诉声讨的过程中,她意识到了,想让更多人看到世界的背面,活着总是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