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银环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有黑白相间的环形花纹。我还有一个表亲,叫金环蛇,那家伙比我壕,但我还是觉得我的黑白色系比他经典。另外,我的毒液比他致命。
我这个毒性的蛇生性高冷,但也温和,习惯独来独往。我在这座山里生活好久了,从出生到现在,我每天都在绕山修行,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条吸取了天地精华,日月灵气的大蛇。我还时不时走走水路,吃点水里的鲜货,水里的动物见我一般都会绕着走,当然我的动静一向很轻,不易察觉。
有意思的是,一次我碰到一条大嘴巴的鱼,可能是他视力差,见我就吞,那时我还小,只有几两重,但我知道我有毒液可以防身,于是我一放毒他就慢慢老实了,他先是又向前游了一会,轻轻地左右晃动了几下,接着抽搐,然后整个身体浮了起来。之后,我从他口里退了出来,看到他眼珠子都翻白了,不禁感慨,生命的脆弱。现在的我已有一斤半重,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天,我选了个凉快的黄昏,出来觅食。我轻轻地从一块草丛穿过另一块草丛,不知不觉就到了小路上,这里没有草的遮掩,横过这一段又可以回到草丛。我不急不慢地走在小路上,心想我是银环蛇我怕谁!刚巧,这路上有一块痕迹的血腥味让我兴奋了起来,估计有活物就在附近。于是我就沿着气味,改道走小路了。
天色渐渐暗去,没走几步,我就遇到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人——老王。
原谅我文化水平不高,只会写这三横一竖的王字,还经常写歪。
那日,我远远看见老王一个人悠闲地朝这边走来,嘴里时不时哼着小曲,还有点酒气味飘了过来。我停了一下,吐吐舌头以示意他我的存在。他还只管往前走,他在快近前处看清了我,他先是惊讶,后退了几小步,打量着我,我也瞪了他一眼。见我肌肉健美,他眼里的惊慌消散,忽然闪出一丝狡黠。这个信号让我一颤,那感觉跟我有几次躲避蛇雀儿们和黄鼠狼的追杀相似,氛围里充满仇恨、恐惧和互不信任。又听见他嘀嘀咕咕,自顾自的说:“最近没挣到啥钱,晚上在家喝了几口又被老婆说不中用,以前看别人抓蛇,动不动卖个三四百元,正巧他今天遇到了我,就是不知道是一条什么蛇,看大小应该也能卖个三百吧。”然后,就走到路边,捡起一根粗棒子,试探着向我逼进。
这不是我第一次碰见人了,以前,人们只要看到我大都撒腿就跑,我那时脾气超好,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但今天不同,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浑身乏累,心情也十分烦躁。本想着和他擦肩而过,互不相犯。但听他那话,见着这架势,怕是对我另有所图。此时,我想起了有个叫托马斯·霍布斯的观点,在这种状态中,个体(每个个人)都有尽力使自己的生命和躯体免遭他人侵犯的“自然权力”,于是,我马上转换为攻击模式。
他先是上来就想用木棒按住我的七寸,我一个侧溜,躲过了一棒子。老王见势打我的腹部和尾巴,这下闪的慢,不幸命中,疼得我缩了缩身体。他彻底激怒了我,接下来又进行了几个回合,我俩势均力敌,看样子老王没有打死我的意思,他是想活捉我去卖钱。碍于空腹作战,我的体力慢慢有些不支,最后被他生生掐着七寸拎在手上。此时我又怒又吓,拼死挣扎,想咬他一口。巧的是他在路边也找不到个袋子装我,只能手抓着我,趁他一不注意我定有机会反击。
就是现在,机会来了。老王掐着我有些疲了,手稍稍松了点力,我迅速就是一咬,咬在他右手上。老王马上又把我掐紧,他看了看伤口痕迹,身体没啥感觉反应,就觉得没事。看来老王还完全不知道被我咬上一口的后果。
天又黑了一圈,我的身体被一晃一晃。我们进了一个屋子,老王马上喊:“老婆子,快拿个蛇皮袋来,我抓住一条蛇。”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袋子,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蠢货,不懂蛇,去抓什么蛇。”我被老王丢到袋子里,袋子被捆了起来,然后我就被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当时外面两个声音一小一大,老王声音小,跟那个女人说,明天拿去给收蛇的卖,估计能卖个三四百。还说起回来的路上被我咬了一口,刚开始还没啥反应,刚进屋时有些麻痛感,还说突然想睡觉。说完,老王就没再出声。
那个女人,也就是老王的倒霉媳妇,声音尖而大,又一个劲地骂老王愚蠢,骂够了,见老王不应她,自己也背不动老王,这才想到出去找左邻右舍来帮忙。
房间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几乎可以预料到老王已经是性命攸关了,尤其是他那倒霉媳妇骂一那会儿的功夫,加上他还喝了酒,血液循环快,按理说我的毒液应该要发挥作用了。在大自然的设计中,我的毒腺很小,但毒性猛烈,毒液可以麻痹呼吸神经,以致其窒息死亡。被我咬伤后,起初感觉不是很明显,疼痛感较小,数小时常因呼吸麻痹而死亡。想到这里,不免对老王感到惋惜,看来这一家人都不知道我的厉害。
我试着挣脱那个麻袋,但太严实了,根本无法突围。我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前途命运。虽然老王已然不构成对我生命的威胁,但不代表我就安全了,因为还会有无数个老王送我上西天。我开始回想自己毫无建树的一生,脑补自己马上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以及死法。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回到了我凉爽的洞里休息?我新踩好点的老鼠窝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我还没谈过恋爱,还没繁衍后代!若是死,估计逃不开烹煮煎炸或是被丢进酒缸,空有皮囊,长醉不醒,真是想想都怕,不禁潸然泪下。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声音大了起来,像是来了好多人。几个人比划分工着抬起睡着的老王往屋外走,还有几个人跟老王媳妇问话。
其中一个声音说:“被蛇咬了,蛇呢?”,老王媳妇回答:“在厨房里。”然后,我听见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还见到光亮,我下意识警觉起来,突然,有人解开了麻袋,露出了一个小口,我才要顺着那口子看看,那人马上又给我捆了。只听见他说,“完了,是一条银环蛇。”
虽扑了个空,但终于有人认出本尊了,我心里暗笑了一下。接着就感到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乱棍向我挥来,我一命呜呼,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临终一句,“老王啊,我记你一辈子!”
“科普”
银环蛇(学名:Bungarus multicinctus)俗称过基峡、白节黑、金钱白花蛇、银甲带、银包铁等。毒性极强,为陆地第四大毒蛇。白环较窄,尾细长,体长1,000—1,800mm,具前沟牙的毒蛇。背面黑色或蓝黑色,具30—50个白色或乳黄色窄横纹;腹面污白色。银环蛇具有α-、β-bungarotoxin两种神经毒素,患者被咬时不会感到疼痛,反而想睡。轻微中毒时身体局部产生麻痹现象,若是毒素作用于神经肌肉交接位置,则会阻绝神经传导路线,致使横纹肌无法正常收缩,导致呼吸麻痹,作用时间约40分钟至2小时,或长达24小时。在抗蛇毒血清应用以前,银环蛇咬伤死亡率极高,可以用神经性抗毒蛇血清治疗,但仍十分危险。
金环蛇(学名:Bungarus fasciatus)俗称金甲带、金包铁、金脚带、花扇柄(客家话)、雨伞柄(潮州话)或佛蛇等,是环蛇属的一种,是毒性很强的蛇。金环蛇是一种具前沟牙的剧毒蛇,与眼镜蛇、灰鼠蛇合称“三蛇”,是著名的食用蛇种。金环蛇分布于北纬25度左右及其以南地区。
本篇来自公众号“谢诗杂谈”,胸中尘埃去,渐喜诗语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