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一·爱不重不生娑婆(9))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沿着小路越往深处走越是寂静,寒云只穿着一件夹棉的内衫,此时四下无人,更觉寒风刺骨,山路虽崎岖,但好在是刚下过的雪,雪上的脚印清晰可见,未到半山腰,路已宽阔起来,寒云见脚印越来越多,加快速度向前走去,眼前竟出现了一处矮小的山洞,洞外散落着一些橘子皮,像是寺内丢失的贡品,“莫不是野兽将贡品偷走藏在了此处?”许是近日经书读的多了,寒云比年初愈加淡定,竟丝毫不惧怕地继续走近了探查,见洞门前横七竖八立着一些半人高的树枝,寒云轻轻挪开一边,探头向里面走去,以防万一,寒云又折返回来,捡了一根略称手的棍子,这才蹑手蹑脚地重新进到山洞里。

这山洞十分矮小,寒云虽每日食素斋,身高却足足有八尺,因此他不得不弯着腰前行,不过令寒云惊奇的是,这野兽倒十分聪慧,竟知道把巢穴建在山的背风坡,走到尽头处,寒云发现在这山洞里竟还有个小山洞,洞门只到寒云大腿处,这下子寒云只得蹲下身子来才能勉强钻进去,但他还未来得及进去,便看见洞里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那比野兽的眼睛更加明亮,在黑暗的山洞里显得无处安放。寒云与这黑玛瑙般的大眼睛对视了半晌后,才放下心来,这并非什么野兽,只是一个小孩。寒云盘着腿坐在外面,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孩子约摸只有三四岁,头发只到耳朵下面,许是营养不良,又加之衣衫单薄,显得格外瘦弱,冻得发红的两只手正紧紧抱着寒云丢失的那件外袍,外袍里面,还包着几个橘子,不及成人巴掌大的脸上毫无血色,只镶嵌着一双大眼睛,此时这眼睛里盛满了好奇与戒备,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寒云,

“你叫什么名字?”

“……”

“你一个人住着这里吗?”

“……”

见小孩毫无反应,寒云无奈地指了指他手里的衣服:“你拿的是我的外袍。”

小孩低下头去,寒云看不清他的表情,猜想他大概饥寒交迫出于无奈才会来偷东西,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孩子如此年幼便遭受这般苦难,又何必在乎一件衣服,不如赠予他好了,正欲开口,见小孩已经伸手将外袍包裹着橘子一并送出来,寒云伸手去拿,却碰到两只枯瘦如柴冷如冰炭的手臂,他心下不忍,将上身探了进去,轻轻把外袍披在小孩的身上,又拾起橘子来裹在手心里,待暖热了才剥开来喂与小孩吃掉。如此半天,小孩眼里的戒备也渐渐消失,刚刚弯着腰走进来并不觉得冷,此刻静下来,寒云只觉得这山洞即使背着风,却也冷得折胶堕指。

“为何不生火?”

小孩摇摇头。

“你多大了?可会说话?”

小孩点了点头,想了想说到:“不记得了。”

见这孩子终于开口说话,气氛稍稍缓和,寒云松了口气,想是他过于年幼,所以不会生火,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自己必定是要回寺里去的,如若自己走了,漫漫长夜,这孩子又要挨冻,且刚下过雪,这山洞定会比昨夜里更冷上几分,想到这,寒云连忙起身向洞外走去。

刚才来的小路上荆棘丛生,寒云随便折了些未被雪打湿的干柴,回去的路上又捡了几块石子取火用,随着日光倾斜,山洞里愈显昏暗,见在冰天雪地里,寒云竟抱着柴折返回来,小孩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他拖着寒云那件长长的外袍走出来,却又不敢靠近,只是站着一边,看着寒云手脚利索地生着了火堆,又把剩下的柴放在一旁,火烧得旺起来,小小的山洞被照得明亮,寒云伸出手,示意小孩过来,小孩胆怯得向前走了几步,寒云问到:“寺里最近丢了些贡品,可是你拿的?”小孩涨红了脸,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我的花儿还没浇,所以我马上就要回寺里去,今夜你且还在这住着,我捡的这些柴足够今天晚上取暖用了,你当心一些,不要烧着了衣服,明日我再带些旧衣服和吃食给你,切勿再去偷了。”小孩点点头,又低下头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橘子,递到寒云的面前,“给你。”

寒云本想拒绝,顿了顿,却又接住了,“记住了,我叫寒云,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寒云起身出了山洞,临走前,又将洞门口的木棍认真地摆放好才离去。

寒云几乎是一路跑回了灵宝泉,见大石头旁那两桶泉水仍安安稳稳的放着,才放下心来,天色已晚,隐约的月光倾泻下来,映照着洁白的雪,寒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快到寺门外时,寒云远远便看见老和尚清风正着急地来回踱着步,他一回头正好看见寒云挑着水的身影,当即气得跳起来大骂到:“你这个臭小子,叫我帮你看着兰花,说要去打水,这两桶水一挑竟是三个多时辰,就说你小子近来越发不对劲,我看你是想趁机溜下山跑了吧!”寒云脚下没有停顿地跨过门槛朝木香园走去,他倒也不是故意对清风的斥骂充耳不闻,只是他过于了解,这老和尚一下午未曾说话,此刻不把天地骂穿决不罢休,便毫不还嘴地只听他说。终于回到了院子里,寒云急着掀开暖棚去看杓兰,看见棚子里炉火丝毫未灭,反而烧得正旺,他才笑了笑,将挑回来的水盛了两瓢进来浇花,待做完这一切,寒云才挨着杓兰边上坐下来喘了口气,见老和尚也骂得差不多了,寒云这才抬起头来说到:“今日时辰已到,明日再骂可好?”老和尚许是乏了,也不反驳,骂骂咧咧地一路出了归兰院。

寒云将唯一的火炉放置在了棚子里暖着杓兰,自己的屋子却滴水成冰,就在夜里翻来覆去打着寒战时,寒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身上又多了一层被子,很快寒冷褪去,困意袭来,寒云一觉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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