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河南

        7月20日晚11点,忙碌一天之后,我无意中翻看到郑州暴雨的报道。起初我没有具象感受,就像2008年那个寻常工作日的间隙,突然看到汶川地震的新闻。前一秒想的是,地震了,汶川在哪里。下一秒,什么,这次堪比唐山大地震,还波及成都。我再也坐不住了,马上打电话给远在成都的弟弟,没有信号……

      记忆切回昨晚,我第一个念头是发信息问一位好友姐姐老家可好,已经大半夜了,没期望姐姐回复。没想到,姐姐很快回复:汛情严重,唯有祈祷。

      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我的故乡在湖北,隔壁就是河南。小时候老家很多亲戚住在两省交界处,逢年过节我经常坐着父亲的自行车,跑几十里地去河南走亲戚。河南的亲戚们收藏着满地窖的红薯,埋在火盆里烤熟了,慷慨大方给我管饱。最疼我的奶奶说一口河南腔的家乡话,唱歌似的好听:华(四声)啊,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红薯稀饭。我的华(四声)啊最聪明,奶奶最喜欢你了。

      老家跟河南一样,一马平川,经常干旱,有时候整整一个夏天都不下雨,堰塘都干涸见底了,只能请来部队载着大炮进行人工降雨。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我们一群孩子屏住呼吸,翘首以待。雨点终于不负众望地落下,满地尘土味儿,孩子们欢呼着,又唱又跳。放暑假回老家,倘若运气足够好,走上几里地,可以看到正宗的河南地方戏表演。我常常钻到后台,看女主角粉面红唇,满头朱翠,身段婀娜,轻扬水袖,就像天仙下凡一样美。那是童年时期,与围观露天电影并列的最欢乐时光。

      父亲年轻时在河南当兵。信阳大洪水的时候,十几岁的父亲跟战友们驾着冲锋舟去救人。父亲回忆说,比百年老树还要高的大浪劈头盖脸拍过来,逃亡的人们就像蚂蚁一样漂浮在洪水里。父亲眼泪哗哗地流,无法直视,那都是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父老乡亲们呀。

      后来,我再也听不到奶奶河南腔的家乡话,

      后来,曾经托起受灾河南乡亲们一线生机的父亲已经满头白发,

      后来,我远离中原,把一个常年潮湿、榴莲管饱的南方城市当作家乡。

      河南,已经淡化成遥远的儿时记忆。

      今天,当好友姐姐告诉我:郑州,雨停了,灾后重建。我才发现,原来河南一直在我心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安好,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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