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了,我的国》热映之际,我猛然想起了郑振铎,和他《战号》里的那些诗。
郑振铎,是中国现代著名的爱国主义者、社会活动家、作家、诗人、学者、文学评论家、收藏家、训诂家,但他却曾说自己不是一个诗人。
他也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战士。
然而他是不是诗人、战士,你仅看看他写的这些诗就知道了。
抗战期间(1932年3月9日),郑振铎曾写过一首,《我们的伤痕永不在背上》,献给抗日烈士。
其一
“我们向前,我们向前,
上了刺刀的枪,紧握在双手。
远空里电鞭般的炮火不断地在抽闪着。
狂雷般的轰炸的声音在前,在后,在左,在右,
窒人气息的黄烟,在涌滚,在包围,在弥漫,
野火的紫光,在吞咬,在追逐,在融毁,
红的,热的,是血,是火,是人,是马,
倒了的在前,在后,在左,在右,
但我们向前,向前,
我们的伤痕永不在背上。
……
其二
“倒下了的是我们,
但我们的伤痕永不在背上,
倒下了的是我们,
但当我们倒下时, 我们却清楚看见——
跟着我们来的是一个无穷无尽的猛肃的队伍。
……
——曾看到一位国军老兵的回忆里,他的长官说,真正的战士,是面对枪口,能站到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前面。而这句“我们的伤痕永不在背上”,便是战士标准的延续,他们至高的荣耀。
写过一首《吴淞口的哨兵》。
…… 吴淞口上立着我们的哨兵,
可爱的芒鞋背笠的哨兵。
他执着枪,
天神似的立在吴淞口断垣残壁之下,
眼盯着断桥对岸的敌人,
一步不移动他的岗位。
……
(炮轰,他一步不移动他的岗位,呼呼的子弹中,他一步不离他的岗位,飞机轰炸也是。)
…… 这里是他的岗位,
这里是他哨视的岗位,
这里也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
——一二八战役时,面对外侮,我们的哨兵,曾经是这个样子。
《“哀兵”咏》里,他写过丰台车站的一个岗兵,因为严守长官叮咛,“不忍小愤,必乱大谋”,便忍受敌人挑衅、侮辱的情形。
他最终被扇耳光,吐唾沫,心中愤怒,眼中含泪,就是旁边看到的中国人也都无不愤怒落泪,但他还是始终双眼直视前方,一动不动。
那是我们的一个屈辱时代,这个士兵在换班之后,选择了自杀。所有人从中都只看到了伤痛、愤怒,但是郑振铎却看到,他“宁牺牲了武士(个人)的人格和光荣”,“忍受那没有一个武士,从古至今,所能忍受的牺牲”,完全是因为他是一个战士。
他因为是一个战士,所以要严守命令,因为是一个战士,所以要为了国家忍受个人之辱。
尊严,他其实看得是非常重的,所以他死了。
他以死洗去了他的耻辱,但他更执行了他作为士兵的神圣使命!这就是我们中国既勇敢无畏,又忠贞坚忍的士兵,他们中最普通的一员。
这样的兵都带不好的人,还怎可以为将为帅?
《什么时候是我杀敌的时候呢?》,这是郑振铎为中国步兵发声。
我们“等候的已经太久了!忍受的已经太久了!”
卢沟桥事变,他写《卢沟桥》呼吁:
这“是我们第一道防线,也是我们的坟墓。保卫卢沟桥,宁死埋于此……!”
大战开启,他写《保卫北平曲》:
“保卫北平,保卫北平!……我们以铁和血来保卫北平!”
他在《回击》里高喊:
“苟安的和平是一条死路,忍辱的退让是一种罪恶。以铁来回答铁的呼啸,以血来回答血的渴望。”
“只有回击,只有重重回击,(只有战士的血,只有战士的枪和刀),才能挡住了侵略者的前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回击,重重地回击!”
在《当我们倒下来》中,又喊:
“当我们倒下来时,兄弟,执起我们的枪……前进,前进,前进!”
在《枪执在我们手里》中,又喊:
“我倒下,但一同倒下的是我的枪……枪,是我的光荣,也是我的生命。”
……
他这些诗在当时都起到了非常大而广泛的影响。
郑振铎激情澎湃,咒骂退却、放弃,讴歌勇于抗战的将士,他骑兵、空军、步兵,通通写过,还曾专门写过一个机关枪手。
《机关枪手》
这里是我们机关枪的枪座,
我们三个人守在一处。
只要还有一颗子弹,
我们必守在这里,
不退一步。
只要敌人敢前进,
这里便是他们的死所。
……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37年上海的某次战役中,三个机关枪手在飞机大炮,日军步兵的疯狂进攻之下,老赵死了,老王立刻毫不犹豫地顶了上去,老王又死了,老张又立马顶了上去。他最终只剩下一个人,也还是在那打打打。
老张在敌人撤退后才知道自己左手负伤,他随后被送入医院。医生说,你最起码要休养三天,但是老张坚决不干!
三天?谁忍受得了三天才去杀敌?我是机关枪手,用的是右手,不是左手,他包扎完,立刻就迅速返回了阵地。
医院里何止一个老张?!那些伤兵无一不是勇敢的战士。
《“勇士”》
“勇士不忘丧其元”,
这小小的伤痛算什么,
咬着牙不喊一声痛,
呻吟枕席的不是好汉。
……
——伤兵医院里,那些但以没能多杀几个敌人为憾,急切想赶快养好伤,重返战场的伤兵们,每一个人的床头上,都挂着一个写着“勇士”二字的小纸牌。那是女看护们专门为他们做的。
那样的伤岂能不疼?但是只要女看护们微笑着说一句:“勇士是不喊疼的。”医院里楞就能寂寂无声!
勇士们真正是无处不战场。
郑振铎不仅写了许多爱国诗篇、抗战诗篇,还有许多哲理诗、抒情诗,但是这其中,他最有影响力的,还是这首:
《我们的中国》
我们的中国,
我们的中国!
是你在召唤我们吗?
是的,我们来,
我们将放下一切而来!
我们的中国,
我们的中国!
是谁将你的光荣蔑辱?
我们的刀将为你而拔,
我们的生命将为你而舍弃。
我们的中国,
我们的中国!
那张忧郁悲闷的脸是你的么?
不,不,你将不再颓唐自放!
我们将为你除去了一切忧闷之原。
我们的中国,
我们的中国!
是你这样的瘠弱,贫困么?
我们将为你而工作,工作,工作,
直到你恢复你的强健与富饶。
我们的中国,
我们的中国!
是你在召唤我们么?
是的,我们已准备了,
我们将放下了一切而来!
——民族性决定国运,中国,正因为有了这些放下一切而来的人,才逐渐有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