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木桌

过年回到老家,吃饭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张旧木桌。

旧旧的,上面的油漆也掉了好几处,上面还有妹妹用小刀刻的洞……和家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看这旧木桌,用了也快三十年了,现在成这样了。”奶奶在我旁边声音低低的说。

我知道,这个小木桌是爷爷亲手做的,这么旧了,奶奶舍不得扔它,是为了睹物思人罢了。

我的爷爷兄弟五人,排行老四,和我大爷爷子承父业,干起了木匠,学艺不精,只会做些小板凳、小桌子什么的,遇到大物件,只能给大爷爷打打下手。然后饲弄着庄稼,也养活了爸爸姐弟四人。

在我爸结婚那年,爷爷亲手打了这个旧木桌。找了村子里长势最好的树,伐了它,整天改改锯锯,把它们拼凑成了一张桌子。让奶奶烫了一大碗的辣椒油,明天用辣椒油擦十几遍,可上心了。当然,这些都是奶奶告诉我的。

新桌子落成,每天吃饭的时候放在炕上,可方便了。

后来,二爸也成了家,爷爷也打了一个新桌子给他。

爷爷是一个不怎么厉害的木匠,但他闲不住。每年忙完了庄稼,就会去山里找柴火,在我家和二爸家大门外面整整齐齐摞好大一摞柴,多的好几年都烧不完。

再过了几年,爸妈找人把我和弟弟转到了县上读书,努力拼凑,也买了房子,打算接爷爷奶奶来这里住。

我的爷爷呀,他一生爱极了庄稼,他说,庄稼人就得伺候土地,来了城里不会舒服。

我在六年级的时候,突发一场大病,休了学,去医院就跟去自家厨房样。爸妈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既要照顾我,又要赶回家给弟弟做饭……那段时间过的压抑极了。

二妈打来电话,说爷爷病了,很严重,因为我住院,所以不想添麻烦,一直忍着不说。

好说歹说把他劝下来了,去医院做了检查,嗯,天塌了。

是癌症,晚期。

我和爷爷两个人住着院,爸妈更忙了。每天输完液,我总喜欢去找爷爷,陪他坐着。

爷爷会跟病房里的人闲聊,说大媳妇脾气暴躁,但心底善良;说二媳妇性子太慢,但也不错;说今年的小麦长的不好……

国庆节放假回乡里,我们和爷爷还坐在一起看《水浒传》。

过了几天,我们以为他还有些日子的,然后他就走了。临走前还在等着小姑,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讨厌我们乡里的习俗。人家家里最最爱的亲人去世了,他们怎么还能聚在一起喝酒、猜拳、打麻将呢?喧闹声整日整夜,十分热闹。

我跪在那儿,就那样看着桌子后面被好几层布盖住的爷爷的遗体,眼泪流不出来,心里涨涨的。我好想揭开那些布再看看,不,这些都不是真的,我的爷爷只是和我开玩笑呢,他还会睁开眼睛的,他说了他会等我考上大学的……越想越觉得眼睛酸酸的,涨的疼。

……

爷爷走了有六年了,家里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张旧桌子了。看着这张旧桌子,仿佛还能看见爷爷坐在炕头骂着顽皮的我,数落着不成器的弟弟……

回想了这么多,抬头看见奶奶眼睛里湿湿的,不敢再说一句话,我知道她是看见这个旧桌子想爷爷了。点了点头,端起饭,狠狠的往嘴里塞了好大一口。

唉,旧木桌呀旧木桌,我好想爷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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