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早晨,微微凉爽的风摇曳着门口的小树苗,公路上车来车往。几个背着书包的女学生边往嘴里塞着包子或饼,边匆匆的往这边赶。
暑假开始了,表面的字眼令人开心不已。忧伤的是中学生要对面的各种补课。
我走进辅导班,顺着楼梯往上爬。我是这个辅导班的一名杂工,负责学生签到等工作。
到了三楼的入口处,我意外的看到了大姑和大姑父。一个近两米的冰柜顺着摆在扶手位置,另一个冷藏柜摆在角落。掀开冰柜上盖着棉布,里面凌乱地放着各种各样的饮料。
大姑斜挎着包包,背有些驼,一边给学生拿饮料一边数着手里的零钱。大姑父热得满脸通红,密密的汗水不停地从脸上滴落下来。
大姑和大姑父看见我,有些腼腆地笑着说,哈哈,这个暑假来卖卖饮料,呆在家也没事。边说着边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红茶硬塞给我。
等我把工作安排妥当后,走到楼梯口跟大姑和大姑父聊天。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大姑都觉得特亲切,特别依恋大姑。从我嫁给陈先生后,觉得唯一可以亲近的人。
教室暂时有三间是满的,一间教室估计五六十人,也不知道今天的饮料能不能卖出去。大姑父在一边盘算着。
空闲的时候我就时不时跑去看大姑和姑父卖饮料。在我心里感觉到大姑父就是我们这家族的大长辈,大事小事不公平事都找他,他总能解决得令人信服。以前很不解为什么堂弟们都跟大姑父姓,后来慢慢才知道,的确大姑父当之无愧。
我嫁过来不久,大哥看门头。按照这边的习俗,男女要订婚了,女方亲戚要来男方家看看,看家底,看人缘,是否门当户对等。爷爷虽然年龄大了,但身体一向硬朗,下午便陪着女方家的长辈们打麻将。晚饭时候突然找不到爷爷了。原来爷爷正在三叔家门口,拿着铁锹铲石子。这几间房子,老三自己也不弄弄,弄个水泥地也就半天时间,可就是懒,真是操心啊。
陈先生接过爷爷手里的铁锹继续铲。爷爷蹲下身,手托着头,说感觉今天不舒服,就不过去陪亲家吃饭了。
夜里12点,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一起跑去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爷爷躺床上已经说不出话。120来抬上车的时候,爷爷的腿已经硬了。
爷爷走了,脑梗塞。全家上下乱成一团。大姑小姑守着爷爷嘶声力竭,公公跑前跑后,三叔、二叔忙得不见身影。
大姑父来了,找来公公、二叔、三叔,安排大小事。天一亮,通知各亲友,联系吊丧队,请厨师,买白布,搭棚子,姑父办得事无俱细。无论什么事情都找大姑父。
在大姑父的安排下井井有条。迅速、麻利、果断是我第一次对大姑父的印象。
正想着,大姑父又递过一瓶小小的,可爱的红色饮料。你帮我喝喝看,好不好喝,我也不知道学生们喜欢喝什么样口味的。
大姑父,为什么样不弄点零食呢,这样多好。我建议道。
你大姑从明天就一个人在这卖了,弄那么多,你大姑忙不过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姑父笑着说,今天卖了三百多块钱,哈哈,看着不咋,卖得还真快,本以为一冰柜饮料能卖好几天,结果剩下没多少了,看来今天还得去批一点。
第二天早上,照例看到大姑父在卖饮料,正纳闷,大姑父开口说道,哎,你看你大姑能干什么事情,饮料多少钱一瓶都不知道,还有哪些学生给没给钱也不知道,哎,你大姑离开我就办不成事。
听到最后一句,我噗嗤笑了。是啊,我离开大姑父也办不成事呢。我俏皮地说道。
大姑父的电话我打得最勤,大姑父,我家灯坏了:大姑父,我家油烟机不抽烟了;大姑父,你来评评理,婆婆欺负我。
有一次天黑我开车经过一个没路灯的路段,一辆骑电瓶车的人反道而行,我停下车时,直直的撞在我的车头中间。我赶紧下来看,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说话,一动不动。吓坏我了,当时就语无伦次的打电话给大姑父。大姑父当时在老家,一通又一通电话,最后我安全回去了。第二天大姑父安排人和我一起去了交警队,对方醉驾全责。
大姑和大姑父有段时间真不走运。一开始大姑腿疼,到医院动手术,术后在家全是大姑父照顾。后来大姑好点能下床走路了,大姑父早上烧好早饭给大姑然后出去干活,中午从街上带点菜回来烧给大姑吃,吃完赶紧往上班地跑,晚上回来又烧给大姑吃,每天如此。大姑父说,你大姑不会照顾自己,我不在家她就随便吃一口,这手术后得补身子,哪能这样。
也许这就是我羡慕的爱的模样。到老了,还是这么宠爱人。
渐渐地大姑父的临时小卖铺有了零食,有了多种多样的饮料。正当一切步入正轨时,大姑不满了。看看你大姑父,整天不出去干活,守着这个小卖铺干嘛呢,干一天活还三四百块呢。从明天开始出去干活了,我把媳妇喊来帮忙。
大姑父有高血压,还有脑埂塞证状,这个天外面都三十八九度,非要把我大姑父弄就医院就好了。我不满地对大姑说。大姑父无奈地笑笑,你大姑嫌我在这不挣钱。
在大姑的嘀咕下,第二天大姑父干活去了。第三天,大姑父又来了。实在太热了,外面都不能站人。也许真是大姑父身体吃不消,大姑也不再反对。
从办公室的玻璃里看过去,大姑和大姑父坐在冰柜前,大姑拿着一袋辣条边吃边往姑父嘴里送。这是我看到的爱情最美好的模样。跟你在一起,才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