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6

    几天下来,加德满都逛了七七八八,一时想不好怎么继续后边的行程。

    路过一个街口看到有旅行社的招牌,还写了中文名称,就径直走进去,想着随便看看聊聊摸摸路吧。

    进去是个小院,有石子花径和绿草地,还有一棵菩提树。院子不大但整齐干净。树荫处一张小桌上摆着茶具,一个三四十岁的当地男人坐那里,带着眼镜,身着白衫,慢悠悠地啜着茶。看到我们笑着开口打招呼,竟然直接讲中文:

    “来,坐下喝杯茶吧。”

    “好呀,好呀。你这儿是旅行社?能接待我们这样到散客吗?”

    我一堆问题出来,他只管笑笑点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喝茶喝茶。慢慢聊。相见就是缘分。”

    看来这家伙是个中国通嘛。既来之则安之,天气这么好,在这个庭院里喝喝茶也算惬意。 这一聊还真就聊开了,原来他在中国读过书,回来开了家旅行社,接待过不少中国游客。我说我想去费瓦胡看鱼尾峰,想去奇特旺看犀牛,纳加阔特看珠峰日出......

    “时间够的话,就几个地方转一圈吧,从加德满都拉车到奇特旺、博卡拉,再搭飞机回来去纳加阔特,最后从加德满都飞回上海。”

    他推荐了一条最常规的旅游路线。 到底是有年的旅游从业经验,一眼看透我们就是走马观花的观光客。

    “我给你们找一辆车,配我们最好的老司机,能简单地给你们导游,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让他解决。”

    他的建议简直无可挑剔。

    “费用呢?”

    “不急不急,你们先定好路线。我在中国有很多合作的旅行社,你们放心了。尼泊尔物价这么低,这点费用对你们来说很低的了。”

    他显然跟中国游客交道已久,一张笑脸让你没办法跟他追究下去。

    第二天,一个中年老男人开着辆半旧的轿车来接我们。好在空调、车窗都还运作正常,就上车走人了。

          各种神奇的奇特旺

    车子朝着喜马拉雅山脉开去。老司机就是老司机。没出城时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头不时伸出车窗,在挤满人,车,牛的道路上穿梭自如;上了山路跟大卡车抢道错车屡屡让我的心跳飙升,看着一辆大车开过去都不宽敞的地儿他愣是从旁边挤过去还冲对面司机招手执意。山半腰碰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在等校车。校车来了,几个小孩子从前门上去,三个大孩子竟然就站在车后的踏板上,两只手扒着车身,就这么走了。虽说车速不快,看着还是让人提心吊胆。

    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奇特旺国家公园。从加德满都到奇特旺只有150公里,我们走了两天。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漂流过去的(部分路段)。听说就算直接开车过去也要颠簸七,八个小时,毕竟这里是喜马拉雅山下啊。

    老司机拉着我们上山,上山,下山,下山,过河,终于停在一个不知名的村里。四周青山环绕,一条大河横于村前,河上是一条吊索桥。兴奋地跑上去拼命跳啊晃啊,它居然纹丝不动。好吧,放弃。到桥头买个尼式油炸饼圈吃着,终于老司机过来说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去玩白浪漂流。这河从喜马拉雅山上奔流而下,河水由千年积雪融化而成。滔滔河水翻滚着灰白色的浪花,白浪,名不虚传!老司机把我们所有的背包杂物放车上,让我们穿上救生衣带上安全帽扛着桨跟着玩漂流的教练下河。

    “你们跟着他坐船。我到下游xxx(无法音译的谜之地名)等你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小时以后再见。”

    老司机跟我们招手话别。

    WHAT? 如果一切顺利?那如果不顺利呢? 老司机只咧嘴一笑很官方地挥挥挥开车走了。

    带我们漂流的教练是个肤色黑亮健康的年轻汉子,一脸忠厚像。尼泊尔人大都长了一张诚实的脸,脾气也都温和安顺。相由心生吧。他扶着充气筏子等我们上船,把充气筏子往河里一推,顺势一步跨进船。花了几分钟讲解注意事项和操作要领后,他放开缆绳。筏子慢慢地往河中间漂去。多么悠哉游哉地感觉啊,天高云淡,绿水青山,河流的速度正合适,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筏子就不紧不慢地顺流而下。哗啦啦的水声伴着放飞的心情一起欢唱,正贴合那句“舟摇摇以清扬,风飘飘而吹衣”。

    “要用力了,准备——”

    教练突然大声提醒,

    “开始,一二三四——”

    我们赶紧用力挥桨,跟着他的号子划起来。河水似乎是被他的号子给叫醒了,忽然就变的汹涌湍急。充气筏子被浪一下子顶起来,又啪唧摔进水里。我感觉手里的船桨根本不听指挥,好几下都挥空了,根本碰不到水。教练当然是老于此道,我们这些游客就是做做样子吧,全靠他一人左一下右一下调整着航向,几分钟后我们总算是过了这个险滩。

    河水放缓了, 教练也露出了笑脸,这才笑嘻嘻地跟我们说,这段漂流真的很惊险,前几个月雨季时出过事呢,一个筏子六七个人整个翻在水里。

    “啊?有没有人伤亡?”

    我有点后怕,连忙追问,

    “没有没有,就是有人的鞋子被水冲走了,找不到了。”

    教练忙晃晃头回我。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补充,

    “这里漂流还是很安全的,好多年都没有出过伤亡事故了。”

    我听出言下之意,好多年前应该是有过事故的吧。算了,别追究了,我还是继续享受这好山好水吧。

    河水绕过山头转一个大弯,闪出一片滩涂。两三只筏子停在那里,十来个人正忙进忙出。 教练说我们也在这里停一下吃午饭,就把筏子撑过去搁到浅滩。我跳下来,哇,水拔凉拔凉的。教练打开背包,我们的午餐就是他包里一人一份的三明治。再看看前边的那伙人正忙着生火做饭呢,有点羡慕。教练说他们是长途漂流,最长的可以漂七八天,一直漂到博卡拉。尼泊尔真是个户外活动的好地方。

    吃完东西继续漂,后边的水流比较平缓,这样乘着筏子顺流而下比坐车在山路上颠簸要舒服多了。可惜没多久教练就把筏子靠边让我们上岸。老司机果然就在岸边等着我们。

    继续开车,一段段山路辗转后,车子开到了路的尽头,前边又是一条大河。老司机停下车问我们,

    “你们现在就要进保护区吗?晚上要住在园里吗?这里是真正的自然保护区,里边的住宿比较简陋,晚上可能会有野生动物在周围闲逛。”

    哇,这听起来太让人兴奋了。我坚定地点着头,

    “赶紧呀,现在就去呀。当然要住在里边才够意思。不就是来看野生动物的嘛!”

    这里曾是尼泊尔皇家狩猎场,是尼泊尔第一个国家公园,以各种珍禽异兽特别是独角犀牛闻名。我当然要在这里体验一把丛林探险。

    老司机摇着脑袋说让我不要着急,他要去联系保护区的渡船来接我们过去。这条河是保护区的界河,不能私自过河。没多久一只独木舟从河对岸划过来,衣衫破旧的船夫撑着一根竹竿槁子停在河边,召唤我们上船。老司机帮忙拉住船尾等我们上船坐好,又一次冲我们挥手作别,说他要去市区找个酒店过夜(几小时我懂了他这个明智的选择。不愧是老司机)。

    河流不算汹涌,但有漩涡冲的船身偏一下摇一下的。河面没有其他船只,偶尔飘过来一段枯木或一坨衰草。船夫一再叮嘱我们不要把手脚放进河里,还带点吓唬加调侃地说,

    “这个河里边有很多很多鳄鱼。”

    我听的心惊胆战,看着漂过来的木头还真像鳄鱼。一靠岸就连忙跳上去。

    保护区里还是很原始的状态。路是泥土石块铺的,主要建筑物是原木加草棚搭的。我们的房间里只有简陋的木床木桌木椅,唯一的装饰是泥糊的墙上画着一只颜色鲜艳的雉鸡。木窗正对着过来时的那条大河,一只野鹿低头在河边喝水,河景正美。

    有人敲门,是服务员来通知我们可以去吃饭了。跟着他穿过林中的小径来到餐厅——一间大木屋,里边家什也都是全木的,一张张木桌像学校食堂的大饭桌。靠墙的桌上摆了几盘生的蔬菜,几种颜色不同的调味料,还有一盆南亚人民少不了的咖喱,看不出里边是咖喱的肉还是鸡。随便捡了几样端着找个地方坐下,不太有胃口吃。转脸看到邻桌上摆了餐巾、刀叉和盘子。咦,这荒远偏僻的地方也有高低贵贱区别对待?

    忽然门大开,一队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少进来。餐厅的服务员立刻迎上去,毕恭毕敬地行礼,带着他们到那桌前,帮他们拉椅子递餐巾,堆着一脸的笑跟他们寒暄。哇,这服务跟我们真是天壤之别。再看他们桌上,沙拉,烤饼,烤肉,当然也有咖喱,还不止一种,这一桌大餐让我不由的咽了下口水。

    “嗨,你好吗?”

    邻桌离我最近的一位大叔看我一直盯着他们,礼貌地跟我打招呼。我这直勾勾的眼神是不太礼貌,忙换个表情回应,

  “还不错。就是这地方有点简陋。”

    他深有同感,晃晃脑袋表示赞成。看到我的盘子里几乎是空的,客气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桌上其他人也晃晃脑袋笑着表示同意(尼泊尔人对中国人真是挺友好的,他们左右晃头表示赞成哦)。我脸皮还没那么厚,婉拒了一下,又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指着一篮烤饼问,

    “这个我能尝一下吗?”

    大家又一起晃头示意我可以拿,大叔直接把那个篮子拿到我桌上,然后冲服务员下个指示,估计是再来一份。于是我在非常真诚地表示了感谢后,心安理得地大吃起来。真香!

    吃完饼我回头再次给大叔道谢,起身回房间。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问拉门的服务员,

  “这些人是谁呀?”

    “皇族。”

    哦,难怪了!这园子本来就是皇室贡献出来的。现在人家来玩,服务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饭后天气明显越来越热,我们被通知可以去参加园区活动了。这边每天有各种级别的丛林探险,甚至可以跟着向导在野外扎营露宿。当我浑身湿透满脸是汗地走到集合地点,看到身边飞着的蚊子几乎比蜜蜂大,我的探险梦开始崩塌。最终只敢选择骑象巡游,在林子里看看猴子,老鹰和犀牛的粑粑就结束了。

    回到营地,赶象的人说,现在到了大象洗澡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河里玩玩水?

玩水可以的。我跃跃欲试,跟着跑到河边。

    河里已经有几只大象,长长的鼻子四处喷水。赶象人打手势让我上来,和他一起坐到大象身上。那么高怎么上啊?刚才骑大象可是爬梯子才上去的。赶象人用手中的细棍敲敲大象的脸,大象听话地跪下前腿,但就这样还是有我一个半高。他又示意我站到大象面前,让我踩着大象伸进水里的鼻子往上爬。小时候玩过多少大象滑梯,现在玩真的了,又圆又滑根本上不去。大象还一直在抽动鼻子,我连着几次跌进水里。好不容易爬高了一点,赶象人推过来大象的耳朵。我有点明白了,一脚踩住象鼻,两手抱着象鼻一用力,另一个脚上去一大步,借劲儿伸出两只手分别抓住大象的两个耳朵,这样就可以站在大象鼻子上,慢慢挪到大象的大脑门,再手脚并用爬上大象那宽阔的后背坐下。

    大象不知是认生还是对我这么折腾它非常不满,不等我坐稳就扬起鼻子向后一股水柱劈头盖脸喷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擦擦脸上的水,它又后腿打弯,诺大的身躯轰然倒入河里。赶象人连忙拉着我跳进齐腰深还漂着大象粑粑的河里。大象随即侧躺进水里,又摇鼻子又踢腿,似乎在向我示威。


    大象,你赢了!我浑身滴着泥水狼狈不堪,只好赶紧回房间。进浴室拧开水龙准备冲洗干净,没想到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比河水更浑浊。上天是想考验一下我对大自然的热爱究竟有多深吗?我考虑了三秒钟就决定给司机打电话接我们进市区。我的丛林探险就这么惨淡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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