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四十二回 西门庆翡翠轩求欢娱 潘金莲卷棚槅听壁脚
宋惠莲死去了,可这件事的后续却还在发展。
她那个开棺材铺的、曾经送来旺儿一两银子的父亲匆匆赶来,不让西门庆将宋惠莲的尸体烧掉。
宋仁认为她的女儿死得蹊跷,一定是西门庆意图强奸不成,才选择了自尽!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儿突然没有了,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把人再烧的一点不剩。
若是清河县找不到公正,宋仁就到州府再去告,他要为女儿告出个说法!
西门庆听了,给李知县送去三十两银子。
于是宋仁被锁拿到县衙,不但没有找到说法,反而被问了个【打网诈财,倚尸图赖】!
一顿板子打的鲜血淋漓,还写下保证:不得以任何理由骚扰西门家!
宋惠莲被火化,烧的干干净净。
宋仁【被打得两腿棒疮,归家着了重气,害了一场时疫不上几日,呜呼哀哉死了!】
这的确不是宋惠莲该留恋的黑色世界!
宋惠莲的风波刚刚平息,一场好消息被来保儿带回了西门府。
前几回来保儿去东京走蔡京的门路,如今回来了。
当初原本西门庆是打算让来旺儿去的,听了潘金莲的建议才换成了来保儿。
这次走门路的缘由之前没有交代,现在来说一说。
四月份的一天,乔大户到来相求了一件事:有个扬州的盐商叫做王霁云、字四峰的,被山东巡按抓了,投进牢里。
王霁云不知怎么知道了西门庆有蔡京蔡太师的路子,让人来托乔大户,乔大户再来相求西门庆。
盐商的确有钱,张口就送两千两银子,只求把人放了。
西门庆自然满口答应,接了银子,收起来一半,让来保儿带着一千两去了东京。
这个盐商的名字很有意思,《红楼梦》里晴雯的判词里有一句叫:【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曹先生的借鉴之处。
来保儿事情办得很好,蔡太师一封信送到巡按大人那里,不但王霁云被释放,连其余十一名同党也顺利出狱。
这倒没有什么,来保儿这次走动带来的最好的消息是加强了和翟管家的关系。
翟管家让来保儿带来口信:【“太师老爷寿诞六月十五日,好歹上京走走!有话要与大官人说。”】
被翟管家如此重视,西门庆大喜,开始准备蔡京的生辰礼物。
拿出三百两金银请来银匠,在家中打造了四阳捧寿的银人,每一座高一尺有余;两把金寿字壶。
又买了一对玉桃杯;两套大红五彩罗缎紵丝蟒衣。
一切就绪【只少两匹玄色焦布和两匹大红纱蟒,一地里拿银子也寻不来。】
李瓶儿道:“我那边楼上还有几件没裁的蟒料,等我取来。”
西门庆和她同去,拣出两件大红纱,两件玄色焦布,都是织金莲五彩蟒衣,比从杭州织出来的更强几倍,把西门庆喜得要不得。
算算一共六样礼品,其中那两套大红蟒衣还是来旺儿带了五百两白银去杭州半年才织造出来的;
【四阳捧寿】查不到具体是哪四阳,可我们古代很有名的是【四仙拱寿】,四名仙人加一个寿星爷一共五人,每个一尺多高;
金子打造的寿字壶两把;玉杯一对;再加上李瓶儿那四件拿银子也买不到的精品蟒衣。
粗略的估计价值也超过了三千两白银,出手如此大方,也可见西门庆这个五百年前商人的金钱价值观。
虽然翟管家特意邀请西门庆前去,但西门庆却并不打算去,五月底派来保儿和吴主管带上礼物去了。
这个吴主管就是西门庆结拜的十个兄弟之一的吴典恩,他也在西门府做事。
之前没有他的故事,这一次的登场,让他有了越来越多的舞台,让我们记住这个无耻的家伙。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已了结,西门庆迎来了难得的清闲,又因六月初的天气已经酷热难当,他也不愿出门,只在家中避暑散玩。(古人用阴历,阳历大约七月中旬了)
这一回的情节是《金瓶梅》中十分重要的、并被所有读过此书的人牢记不忘的一段,回目名:【李瓶儿私语翡翠轩 潘金莲醉闹葡萄架】。
也是《金瓶梅》中被删减最多的章回,其中的色情描写极多,可我却不可以写出来,只能说说故事。可这些描写又紧紧地与故事情节相连,只说故事很容易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感觉!很烦恼。
骁骑还是想说:好的作家是没有闲笔的,只要写了就一定是对整部作品有很大作用的,否则他写它干什么?兰陵笑笑生完全没必要借由这样的描写去吸引读者;只用笔名,连真实名字都不留,又没有知识产权,他也根本收不到这本书带来的名或利。
没有利益掺杂的作品才是不受拘束的、只遵从作者内心的好作品。
那他为什么要写这本书呢?
怀才就像怀孕,不生下来是不行的。
既然细节不能写,那就只说说故事。
西门庆披散着长发,衣襟不系在花园翡翠轩看小厮们在外打水浇花弄草。
潘金莲与李瓶儿携着手笑嘻嘻地走来,翡翠轩正面一株瑞香花正在开放,烂漫娇艳;潘金莲就要去摘,被西门庆拦住:“怪小油嘴,趁早不要动手,我每人赏你们一朵。”
原来西门庆早已折了几朵插在翠瓶内。
潘金莲笑道:“我的儿,你倒早摘了放这儿,却怎的不给娘戴?”不由分说,抢过一枝插在头上。
西门庆递给李瓶儿一枝,又拿了三枝吩咐春梅分别给吴月娘、李娇儿和孟玉楼送去,又道:“将你三娘请来,弹一回月琴给我听。”
金莲道:“孟三的我去送。我替你叫了唱的来,你也该再给我一朵!”
西门庆说:“你去就是,回来我再给你一朵。”
金莲道:“我的儿,谁养的你这样乖巧?你哄我替你叫了孟三来,到时却又不给我,我不去;先给了我,我才去。”
西门庆摇头笑道:“贼小淫妇,这上头也占个便宜,掐个尖!”
金莲又得了一朵戴在云鬓旁,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这一段又是很有趣的描写:有了潘金莲的嬉笑让整副场景都充满了趣味!
别人要一枝,她偏要占两枝!
去叫孟玉楼哪里用得着她去?她偏要无中生有地辟出枝节来,对西门庆的笑骂也尽显她的乖滑。
所有人都认为潘金莲是个必须占便宜才满意的人,可骁骑不这样认为。
比如今日这一枝花,只是单单一枝花吗?完全不是!
潘金莲要的不是这枝花,要的是与西门庆更多的交流和沟通。
花只是个话头,只是当做个引子,一点都不重要。没有花也可以是杯茶、是张椅子、甚至一点点的角度她也可以拿来做文章。
这才是潘金莲。
春梅走了,潘金莲走了,小厮们也都退下了,翡翠轩里只剩下了西门庆和李瓶儿!
再来看看李瓶儿穿的什么:【白银条纱衫儿,大红焦布比甲】裙子也是纱裙。
【条纱】我的感觉就是有褶皱的纱布,透光的;【焦布】是一种从芭蕉茎中抽离出来的丝状物,经过加工制成的一种透气的布。
也就是说李瓶儿穿的很清凉。
李瓶儿肌肤白皙,又隐隐可见。
于是西门庆左右望了望见无人夸她皮肤白,又要求欢。
李瓶儿却道:“我已有快到月份的身孕了。”
哪知潘金莲走了一段,将花交给春梅,自己却又转了回来,两人的交谈全部听到了耳中。
一直躲在翡翠轩外偷听到孟玉楼到来,两人才一起进去。
西门庆和李瓶儿很狼狈!
潘金莲道:“我去了这半天,你怎么还没梳头洗脸?”
西门庆说:“我等着丫鬟给我取来茉莉花肥皂。”
潘金莲道:“巴巴的要那肥皂洗脸,怪不得你的脸比人家屁股还白!”
西门庆不知道潘金莲刚才在偷听,这句话也没反应过来。
几人坐了,其他人都坐在椅子上,只有潘金莲非要坐在石凳上。孟玉楼道:“你来这椅子上坐,那石墩只怕是冷。”
潘金莲道:“不妨事,我老人家又不怕冰了胎!”
这句话还是有所指,可西门庆和李瓶儿依旧没有听出来。
吃了一回酒,西门庆要玉楼和金莲给他弹唱一曲【赤帝当权耀太虚】,潘金莲却不干:“我的儿,你倒乖!俺们两个唱,你们两个倒是自在享受!叫李大姐也拿个乐器。”
西门庆说:“她又不懂乐器弹唱。”
潘金莲道:“不会不要紧,只让她在一旁打板。”
西门庆笑道:“小淫妇,只管咬蛆儿。”
于是李瓶儿打板,孟玉楼弹月琴,潘金莲弄琵琶合唱一曲。
唱罢,孟玉楼见潘金莲不住地只喝冰水,只食生果子又问:“六娘怎么今日只吃生冷?”
潘金莲笑道:“我肚子里又没有什么闲事,怕什么生冷?”
这句话说得太过直白,李瓶儿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西门庆看了她一眼骂道:“这小淫妇只是胡说八道!”
正说着雷声大动,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这一回潘金莲的变化很明显,若说多要一枝花时她是灵动可爱的话,在她偷听到李瓶儿已经有了即将临盆的身孕以后,她就变得嫉妒心理遮也遮不住,她是个无法憋在心里的人,不说出来一定会被憋的疯掉。
于是一次次的借机讽刺,直到西门庆和李瓶儿听明白了:她刚才在外面偷听!
开始时,潘金莲是和李瓶儿【携着手,还笑嘻嘻】一起来的,说明她们这段时间的相处还比较融洽;潘金莲也渐渐地让自己接受了李瓶儿已经嫁进来的事实。
可突然李瓶儿就要生孩子了!
这个孩子是西门府除了已经出嫁的西门大姐之外的第一个孩子!
可以想象这个孩子会使本来就受西门庆宠爱的李瓶儿地位提高多少!
若万一是个男婴,母凭子贵,那么李瓶儿就将很轻易地越过所有人,几乎可以和吴月娘地位相当。
这样的打击潘金莲怎么能受得了?
她又怎能不妒火中烧?
可她表现得太明显,引起了西门庆的不满,于是下一回金莲倒霉了,昏死过去,连丢了一只鞋都不知道!
明天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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