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

山，环合的青山，包围着这个小镇。路，蜿蜒的公路，攀上了山，滑下了坡，在小镇里低矮的房屋下，穿梭到了对面的山，又匆忙逃出了人们的视野。

一条镜面的河，在山与路的局限中悠闲地流着。

早上，河边的路很安静。

到了下午，河边的路依旧很安静，但可以看见一个大约四岁的小孩在河边自在地走着，他的名字是四金。

四金曾经站在岸边，踩着浸湿的土壤，脚滑，不小心摔入水中，然后一只大手急忙地把他拉出了水面。

四金很久没有跳下路，靠近河水了。

四金在幼儿园里呆了两年了，站得稳，走路不会跌跌撞撞，跑得还快，但终究是个小孩，父母不允许他在河边的路上停留太久，但他经常偷偷跑出家门，来到河边。

四金在河边走得和那河水一样悠闲。他走路的时候很少环顾四周，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石子，看到一个大一点的，他就用力踢它，可以踢出四五米远，这个时候他才会抬起头，寻找着刚才的石子的踪迹，找到了，就小跑到那里，低了头，又是一脚……四金觉得他应该是要思考些什么东西的，但此时他的大脑和他走过的路一样，很难找到一个石子。

不知道四金走了多长时间，他前面的路已没有靠近河水，他就折回。如此反复，可以度过一个下午。

小镇的日子和河水一样，平稳而无味。

在夏天，河水不会涨到淹没小路，在冬天，河水不会结上厚实的冰层，它是只一条很普通的南方的小河。四金从来没有对它有特别的期待。

四金总有走累的时候，他找到一棵足以遮阳的树，坐树下，开始观察河流。河里面的鱼还是挺多的。有一条大鱼跃出水面，一粒粒阳光聚集在银灰色、半透明的鱼鳞上，阳光闪烁着，转移到了他的眼里，在他的眼里晃动。鱼头再次撞开水面，矫健的鱼尾拍击水面，鱼尾抢走鱼鳞的阳光，再一次闪烁，四金颇为呆滞的目光又晃动了。

他嘴角微扬，轻轻地笑着，他不知道笑的缘由。

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落日的红光今天最后一次缀在了河面上，在黑暗的映衬下，红光的描摹中，河面的轮廓很是明显。

水波从水面涌起，被水面晕染成了橙红，水面开出了红花。水波一层接着一层，后面的推着前面的，或干脆地把前面的水波推倒，跌入河水中。河面似乎被披上了红色的鳞甲。水波争着、挤着，似乎在追寻着一个突破。大部分的水波都无能挺起身子，争到岸边，它们渐渐消失在水面了。极少数的水波终于是触及了岸，终于又是消失了，但它们把自己的痕迹留在了其他水波未能到达的地方。

河水向远处流去，拐了两三个弯，无数的水波依旧是于落日下泛起。河面相对于更早的时候，有了轻微的起伏，俨然是一个极其文雅淡定的绅士有了敢于表露的情绪。

一切的起伏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殆尽。

四金的父母到这里来叫唤他了。他们知道了四金又是在河边逗留了好久，到了家，通常会数落他一会儿。

四金的身影随着起伏的消退，太阳的落下，黑幕的到来而消失在了匆匆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的小孩们的视野里。到了明天，四金依旧会来到河边。

四金在这路上走过、跑过、摔过、哭过，在这河水中溺过……但他每天都不忘来到这里，似寻非寻着什么事物。

又是一个下午，四金跳下了路，靠近河水，蹲下身子，低下头，他看见了淡绿色的河水，游动的小鱼，还看见一个小孩。

那小孩长着短发、宽嘴、黑脸，还有一双近乎无神的眼睛，阳光照在水面，也照在小孩的眼里，硬是给他添上了神采。

四金仔细看，发现水面在下午也是有起伏的，但只在黄昏才熠熠生辉。

在河边，四金笑了，和河水一样有着起伏，但多了澎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