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年号 一个无法掩饰的战略信息

日本新年号     一个无法掩饰的战略信息

        最近，我们一衣带水的近邻日本发生了一件事。现任天皇明仁打破二百年来父亡子继的习惯  ，将于明晚退位  ，正式结束他二十年的天皇生涯。本月，日本内阁对外宣布了皇位继位者德仁的年号为“令和”。随着日本现代化的进程和公元纪年的普及，日本年号早已丧失了实际使用价值。除了日本人，没有多少外国人知道现任日本天皇明仁的年号是平成。但对于日本这个极为重视传统的国家来说，年号，绝非平常等闲之事。

        年号制度源于中国。它不但是对于国家命运的美好祈愿，也是统治者价值观念和施政理念的体现，往往还是国家战略意图无法掩饰的外显。

        以一百年来日本的国运和发展变化来观察，其年号与统治者的战略价值取向有着明显的一致。大成——昭和——平成，对应的正是日本奋发崛起、扬威世界和兵败纳和、忍辱守平这一跌宕起伏的过程。如今，在国际单极格局不断解构、多元化格局日益形成的大趋势下，日本推出的新年号所表露的战略意图，对于曾经深受其侵略、伤害并具有战略竞争关系的中国而言，无疑是窥破其国家方略的一扇窗牖。

        “令和”年号发布后，中、日舆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年号的出处。与以往日本年号出自中国古典的传统不同，日方宣称，“令和”年号选自日本古籍《千叶集》中《梅花歌卅二首并序》中的“于时，初春令月，气淑风和”。其实，年号的出处并不重要，其真实的涵义才最重要。既使日方做了说明，“令和”年号的含义还是令人特别是令西方人难以捉摸。日本最亲密的盟友美国的彭博社和英国的BBC就把“令”字理解成“秩序”，“令和”翻译为“order and harmony”——“秩序与和谐”。各国五花八门的翻译，使得日本外务省不得不在4月3日就新年号向外国媒体公布了日方英文翻译：“Beautiful Harmony”，翻译成汉语就是“美好和谐”。然而，这真的是日本新年号的全部含义吗？如若如此，选用“于时，初春令月，气淑风和”辞句中“春和”的组合来作为年号，岂不既有同样的寓意同时更易于理解吗？显然，工于心计、做事精细的日本人没有完全说实话。

       “令和”之和，含义比较明确，是和谐、和平以及大和民族之意，在日本以往年号中使用的极其频繁。而“令和”之令则隐晦得多，是理解“令和”年号的关键。不论是《千叶集》中的“于时，初春令月，气淑风和”还是它模仿的东汉张衡的《归田赋》中“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句中之令皆与月搭配，意指时节无疑。故此，“令和”年号的寓意与令以及令月的涵义密切相关。

        “ 令”与“和”这两个汉字，古而有之。甲骨文之令，描绘的是一人跪于一铃状物下。可见，令的本意即为命令。上古时期，用于召集和传达讯号的铃或铎均由铜制成，震动时具有响亮、悠长的特性（既使到了现代，交响乐队中的主要打击乐器和管乐器的器身或簧片往往还是用铜材）。因此，令具有“响”和“长”意。因此，“令和”具有大和民族天长地久之意。这对于自己居住的本岛将随着板块碰撞陷入大海抱有强烈焦虑的日本而言，既符合情理，又契合传统。铜，古称金，是上古时期两军对垒时发布命令的响器，俗称鸣金。金在使用中与最高指挥官一起处在中军的位置，因此，令又有“中”和“上”意。因此带“令”的官职（令郎等）和前置“令”的称呼（令尊等）都有尊重之意。命令具有强制性，古代中国对于国家基本法律进行的修改和补充是以诏书的形式发布，叫做“法令”。而掌握新年号决定权的安倍内阁，近年来一直致力于修改日本宪法第十三条，“令和”年号自然含有祈望修宪一事得到国民赞同配合并取得成功之意。难怪英国《卫报》把“令”字理解成“政令”，“令和”则翻译成“decree and harmony”。商、周时期，青铜器主要用作祭器和礼器，具有祈福问吉功能，因此，青铜器又称为吉器。使用青铜制作的铃（令）与铎也因此具有了吉意。这也是日本官方宣称“令和”年号具有吉祥、美好寓意的由来。

        至于令月，专指初春正月。此月春雷震动（惊蛰），如天振铎，故称令月。中国最早也是最具权威的节气物候文献《夏小正》关于正月的经文有“雉震呴”句。传（释）文为：“震也者，鸣也。呴也者，鼓其翼也。正月必雷，雷不必闻，惟雉为必闻”。通俗的说，令月最重要的一个物候现象是雄鸡抖翅高鸣。用东北的土话来说就是“乍翅”。公鸡在日本文化特别日本神道教中占有重要地位。几乎每个日本神社大门都建有一个类似中国牌楼一类的设施，叫作“鸟居”，就是公鸡站立的地方。日本自称太阳之国，天皇是日照大神，公鸡啼叫和日出相联的现象被日本融入到了神道教文化之中。因此，令月鸡鸣振翅，在日本具有冬季已过，春天到来，大和民族将振翅高飞，再现辉煌之意。

       在世界范围内若以隐忍和野心而论，大和民族无疑是个极品。日本天皇家族一千四百年的传承也同样创造了人类历史的一项记录。日本安倍内阁，利用天皇更替之际，借助新年号“令和”，不但展现了它急于通过修改宪法使日本“成为正常国家”的愿望和决心，同时也暴露出妄图利用当前混乱的国际局势东山再起、实现国家和民族复兴的战略目标。安倍在解释选择“令和”新年号的讲话则婉转却也清晰的表达了这一意思：“我们国家正在面临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但很多日本的价值观不该淡化。我们为我们的历史、文化和传统感到自豪，而（令和）这个词表达的是日本的明天，是我们想要为子孙后代建设的日本。这就是我们做出这个选择的决定性因素。”

        中国要复兴，日本要乍翅，这一对相邻的历史冤家的战略碰撞和对决似乎无法避免。精于中国典籍的日本人不应该忘记，《夏小正》、《礼记.月令》等经典中同样清楚地记载着，不和时令的鸡叫则预示着灾祸。日本切不可误判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