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陈就，或者叫我陈旧也可以。我一直像我的名字一样，灰扑扑的，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成绩也罢，相貌也罢，性格也罢，都平平无奇。

不记得是哪一天起，我开始观察。从本身抽离，用客观的第三人称观察自己，观察周遭的一切。

我喜欢观察。

观察给我一种错觉。一种我的人生并不是我在操纵的错觉。

在观察下，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游戏。“我”是“我”的玩家，我可以选择控制，也可以选择自动挂机。这个世界没什么真实感。

星期三，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

我在观察。

他站得笔直，像一颗木。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晶莹、正直又生机勃勃。他简单介绍自己，我观察他的眼睛，直到他离开讲台。

他经过我身侧，无意碰歪桌角的书，落下一句“不好意思”，又将撞倒的书摆正，离去，然后落座，从容又周全。

我观察到他的眼睛并不纯黑，而是剔透的琥珀；手也纤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出；他的声线淡淡、不故作低沉。一切都如木，温润又坚韧。

二、

之后我也一直在观察，也观察他。他融入得很快，与周围人互开玩笑，打成一片。我也如往常，只是观察。一如那天碰歪的书角没有荡起过涟漪。

时间一天天划过，学校举办运动会。我永远只会是这类活动的观察者，坐在闪闪发光的舞台下，湮没在人潮中。

我注意到他报名了，项目是短跑。比赛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坐在离终点线那样近的地方。

枪响，身体前倾，摆动，冲刺，他经过的地方都被带起一阵风。我想起美术课本上的一幅作品，“马踏飞燕”，他们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矫健、有力。

他接近终点线了。我一直在观察他。

他一个回头，视线像具像化一样，擦过我的右脸，猝不及防间就对视上。对视的那一瞬，时空好像都凝滞，我听不到周遭的喧闹，带来一阵强烈的矛盾感，真实的不真实感。

我好像沉入水中，不能呼吸，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彻底淹没时，漾出一圈圈水波，从心脏的地方出发。

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并不只是游戏，不然该如何解释我这片刻的感受呢？游戏怎么可能操控我的大脑，让我对这一刻的紧张悸动感到上瘾呢。

他冲过了终点线，站上领奖台，为自己中学阶段最后的运动会画上一个耀眼圆满的句号。我只是在观察，为什么我会与有荣焉呢。

高三的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手抓一捧沙子，越紧握，越流失。高考匆匆来了又走，好不真实，就像游戏开发者将时间调成了倍速。

他考上一流大学，我也考上了还不错的大学。他的人生要迎来新开始了，而我的人生也一直在进行中，用陈旧的模式。我们也许都有光明的未来吧！

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他发的一条动态。他用笑容宣告着他的18岁生日的到来，和他表白成功的喜悦。

女生很漂亮，皮肤也很好。我记得这个女孩，在运动会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左边。

如果我曾勇敢过，我就能认识到崭新的自己，不过无论青春还是人生，不都是由一个个遗憾组成的嘛。

虽然人生没有如果，但含苞的雏菊终会遇上合适的土壤，灿然开放的，只要等待着茁壮地成长就好。

（作者:木台，写风，写云，写玫瑰。我是木台，一个INF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