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人们,就不能自杀?

那个满世界游走的快乐大厨,自杀了。消息传来,都以为不是真的。安东尼·波顿。再念叨一下他的名字,许多快乐场景(曾经在书上、在视频里)就会浮现在眼前,关于美食的未知之旅,新一季都还没拍完呢,人却走了,留给亲友同事的、留给读者观众的,几乎全是错愕。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

一个看上去那么快乐的人,怎么能自杀?

不能理解外观快乐的人自杀,其实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本身的问题,在逝者,这真不算问题,他们已用实际行动作出了回答。

在一般人的认识里,仿佛“快乐”就是抵御死亡的武器似的,仿佛自杀的合理性只能来自“不快乐”。但是,我们不是见多了这样的戏剧吗? 喜剧演员罗宾威廉斯2014年自杀,据说背后有抑郁症的因素。快乐与忧郁本是双生子,总不能只执其一端。

至今,大部分的人能平安地活在世上,也证明了生活不会是单维的,所以当你看到一个快乐的人,最好不要只用“快乐”去标签TA, 因为,一个个体的内涵远远比这样的标签丰富得多。

有时还不免听到自杀者的亲人这样说: “世界上最不可能自杀的就是这个人了。TA拥有了值得拥有的一切,怎么可能自杀呢?”

这样的话语只会暴露亲人对自杀者的深刻不理解! 尤其对于在一些行业里多年努力振翅“飞翔”的角色(早把地平线忘在脑后?),身边的人无论多么“亲近”,恐怕也存在着理解的盲区。

要透彻了解自杀者的内心,谈何容易! 只怕身边的人与路人乙同样缺乏机会吧!或者,当某种快乐已成为公共产品而呈现出来,其他情感就越发成为私人的了,要求人人都理解,实为不必。

那么,这些“快乐的人们”的自杀,到底传递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什么样的信息?

在活着的时候,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可有任何途径与我们的现实世界相沟通?

——如果有途径,是否就能产生生命的联系,减少他们决绝远离的可能?

——或者,这个想法也有点一厢情愿了。事实上,有一些自杀是不一定有现实肇因的,这就更加令身边人难以接受,然而,这样的事也照常发生着,无论我们接纳与否。

生命无常,有多重意义,作为个体的人,其生存就是个奇迹,无论在世上多么卑微,都当得起是宗教人士口中的“神迹”。而我们,无视了多少奇迹般的生存呢?

难怪加缪在《西西弗斯》里面说: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他可没有使用限定语,说自杀者必须是不快乐的人,或者说快乐可以阻止自杀的动机。

不,但凡一个人对自己身在其中的世界进行过严肃的思考,怎么可能没有自杀的刹那闪念? 这与快不快乐没有关系。

如果生命对自己诚实一些,选择自动终结自己的生存戏剧,这个念头根本是有很大几率的。

当然,会把死亡当作人生的一种艺术品去追求的,真是少而又少,有时候他们的宣言更像是一种为表达而表达的作为。所以福柯口中的“死亡作为极限体验值得追求”,也就像他自己生前的哲学功课,功课是功课,人生是人生,最后他是病死的。他很驯服地让病魔驾驭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妨看作是一种接纳吧。

本来,“快乐大厨”的自杀不过是新闻的一个标题,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后来在一个网络专栏上又看见一位前辈,与大厨同城者,曾追看他的美食节目好几季,因这个新闻写了自己的感慨,大意就是,看他一直在旅行与美食中各种快乐,旅途中每一种奇特体验却都有边际效用递减的影响,到最后减无可减,世界也无甚意思了。

这样的观点也只代表一种臆测,普通人对那些特别阳光、有趣的人,容易产生的臆测。反正死者不会有所反驳。你爱怎么理解都可以了。

但是我愿意在此,感谢“快乐大厨”(我不免也标签一下)曾经给予大家的快乐,他那有感染力的写作与倾情投入的“体验式作秀”美食节目就是至今呈现给我们的全部,为了这些快乐内容,衷心感谢你,安东尼·波顿。用《厨房里的人类学家》作者庄祖宜郑重介绍过的那个词儿,zeal...我要说,你是这样一个full of zeal的家伙。

谢谢你在世界上努力过。

生命未留痕,我已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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