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苏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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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到眉山不过一个半小时。

“一门三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北宋文坛,眉州三苏绝对能占得一席。这次我们的目的地正是三苏故居,位于眉山市东坡区的三苏祠。

彼时,我在此地读书,因生性孤僻不好走动,便错失朝圣的机会。后每每怅然,只怪自己不懂珍惜。而今再次拥有瞻仰文豪风采、与历史名流对话的机会,便再也不肯错过。


还未进祠,便看见一棵黄桷树,遮天盖地的,倚着院墙兀自生长,它的躯干缠满了苍劲的虬枝,须得两人合抱才可将其纳入怀中。看铭牌介绍,这棵黄桷树的树龄已有整整一千年,可称得上树中垂垂老矣的长者。但它似乎并不服老,依然蓬勃地吐芽展叶,即便年轻的树也未必有它那般枝繁叶茂。

隐于黄桷树后的也是上了年纪的一株垂柳。时值初春,柳枝长出嫩生生的细叶,似绿,又带着些许鹅黄,当真应了那句“春雨如酒柳如烟”。树下是一圈翻新的围墙,黛瓦红漆,上面挂着一排排灯笼。灯笼是新的,只保留了一点点古韵。

从南大门进祠,正对大门的是两棵古老的银杏树,已有六百岁树龄,当地人都称之为“兄弟树”,寓意苏东坡与弟弟苏辙二人。

经过古树,穿过前厅,便来到飨殿。殿前空地上放着只顶大顶大的鼎,里面插满了拇指粗细的檀香。台基上,右面挂着一口钟,上面刻有篆体字若干;左边则是木刻的《祭三苏文》,正殿里供奉着三苏父子的像,居于正中的是苏洵,两侧则是苏轼苏辙。


这里香火不绝,殿前的木架上也挂满了许愿牌。做这些事的多半是家有学子的父亲母亲,他们似乎非常乐意沾染些三苏惊才绝艳的文气,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香火供奉,然后许下若干个愿望。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也小小跟风了一把,在木牌上郑重写下自己的心愿,为之而努力的梦想。

飨殿之后是启贤堂,其北楹乃木假山堂,走过桥廊是来凤轩,来凤轩西偏南处是披风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相互掩映成趣。步行其中,分明能感受到那流淌的历史风韵,透过每一个毛孔,沁润着你的灵魂,勾杞心底最深处的共鸣—— 一个中国人的情思。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小院闲窗春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


后院的垂丝海棠开得极好,粉白粉白的,有种少女吹弹可破的娇嫩感。池边,则是迎春花的天下,一丛一丛的迎春花,一串一串的金腰带,即便不是阳春三月,已有春的十分气息了。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在这偌大的红墙内,还有几位孤独的老者,他们一日复一日默默陪伴,又目送父子三人远去。老朽凋零,新叶待发,周而复始。不变的是日升月落,但他们等的人不再回来。

我心疼这些老家伙,独自背负着旧有的记忆,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踽踽独行,那饱经风霜的心上,早已刻满千年的寂寞。

也许他们不需要同情。

正如大苏在跌宕起伏的政治生涯中依然笑傲江湖,高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他们自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不羁,亦有“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壮志。

他们宠辱不惊,任凭周遭如何变换,唯独不变的是他们是三苏的树,以前是,现在是,还有不远的未来也是。

他们是树,他们又不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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