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鲁迅「No.4」意外当爹的鲁迅

鲁迅有篇文章,是在他当爹之前写的。

《随感录二十五》中,有这么一句话:

男人便也可以分作“父男”和“嫖男”两类了。但这父男一类,却又可以分成两种:其一是孩子之父,其一是“人”之父。第一种只会生,不会教,还带点嫖男的气息。第二种是生了孩子。还要想怎样教育,才能使这生下来的孩子,将来成一个完全的人。 

写这篇随感录的时候是1918年,鲁迅大约37、38岁。鲁迅虽然与朱安结婚,但是没有孩子。且他也不想要孩子。

据说,鲁迅和许广平属于意外得子。这才在48岁的时候当上了父亲。体验了一把父亲这个角色。

在他的文章中,时常会有一个意象。“黑暗的闸门”。

鲁迅说,他要做的就是扛住这个黑暗的闸门,让新一代走到一个光明的世界,而他自己只会被这个闸门活活压死。

这个黑色的闸门代表着中国的传统文化,代表着他内心的悲观主义。

而那个新一代,指着是未来,指着是孩子们,指的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保护。



原文《随感录二十五》

我一直从前曾见严又陵在一本什么书上发过议论,书名和原文都忘记了。大意是:“在北京道上,看见许多孩子,辗转于车轮马足之间,很怕把他们碰死了,又想起他们将来怎样得了,很是害怕。”其实别的地方,也都如此,不过车马多少不同罢了。现在到了北京,这情形还未改变,我也时时发起这样的忧虑;一面又佩服严又陵究竟是“做”过赫胥黎《天演论》的,的确与众不同:是—个十九世纪末年中国感觉锐敏的人。 

穷人的孩子蓬头垢面的在街上转,阔人的孩子妖形妖势娇声娇气的在家里转。转得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会上转,同他们的父亲一样,或者还不如。 

所以看十来岁的孩子,便可以逆料二十年后中国的情形;看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们大抵有了孩子,尊为爹爹了,——便可以推测他儿子孙子,晓得50年后70年后中国的情形。 

中国的孩子,只要生,不管他好不好,只要多,不管他才不才。生他的人,不负教他的责任。虽然“人口众多”这一句话,很可以闭了眼睛自负,然而这许多人口,便只在尘土中辗转,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 

中国娶妻早是福气,儿子多也是福气。所有小孩,只是他父母福气的材料,并非将来的“人”的萌芽,所以随便辗转,没人管他,因为无论如何,数目和材料的资格,总还存在。即使偶尔送进学堂,然而社会和家庭的习惯,尊长和伴侣的脾气,却多与教育反背,仍然使他与新时代不合。大了以后,幸而生存,也不过“仍旧贯如之何”,照例是制造孩子的家伙,不是“人”的父亲,他生了孩子,便仍然不是“人”的萌芽。 

最看不起女人的奥国人华宁该尔(Otto Weininger)曾把女人分成两大类:一是“母妇”,一是“娼妇”。照这分法,男人便也可以分作“父男”和“嫖男”两类了。但这父男一类,却又可以分成两种:其一是孩子之父,其一是“人”之父。第一种只会生,不会教,还带点嫖男的气息。第二种是生了孩子。还要想怎样教育,才能使这生下来的孩子,将来成一个完全的人。 

前清末年,某省初开师范学堂的时候,有一位老先生听了,很为诧异,便发愤说:“师何以还须受教,如此看来,还该有父范学堂了!”这位老先生,便以为父的资格,只要能生。能生这件事,自然便会,何须受教呢。却不知中国现在,正须父范学堂;这位先生便须编人初等第一年级。 

因为我们中国所多的是孩子之父;所以以后是只要“人”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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